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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前面正问话的许昌盛听到了黑子的话,忍不住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扭头问黑子。“你说他们都是老手了是吧?”
黑子先是想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审审就知道了。反正会藏牌的,肯定不是第一次玩了!”
一般像村里人赌博,也就是小问题。但是如果是靠着赌博过日子,屡教不改的那种人,一旦被抓住,和刚学着赌博的人肯定不能一样对待。
许昌盛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喊:“那两个,崔章飞和侯大勇是吧?你们以后走路注意点,我杨南天记住你们俩了!”
这一声虽然不至于气壮山河,但是还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连蹲在墙根带着手铐的那些赌博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看清楚了人之后,整个派出所院子里的人都有点傻眼:尼玛,见过嚣张的,但是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话说,你这是嚣张还是二百五啊?就算这地方破旧了点,可好歹也是派出所内好吧?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人考虑过后果吗?
没错,喊话的就是曾经的二狗子,因为嫌弃原来的名字不好听,自己改了名字叫杨南天。
崔章飞之前打二狗子,是因为对他要不认爹娘的行径看不过眼。现在二狗子直接喊着崔章飞的名字,让他以后走路小心,他反而毫不在意,笑了笑道:“好,我等着!”
可是崔章飞不在意,不代表燕飞不在意。燕飞几个大步就走了上去,盯着二狗子问道:“你让我的人等着,是准备怎么样他们的,说说看?”
二狗子敢威胁崔章飞和侯大勇,但是现在被燕飞盯着,他就莫名地心虚起来:“我说他们俩,关你什么事儿了?”
燕飞冷笑:“他们两是我场里的人,去抓你们也是我带着去的。你说他们俩的事儿关不关我的事儿?”
看二狗子不说话,燕飞伸手掏出手机递过去:“来,电话给你。你不是在外面混的牛吗?现在就打电话喊人来,能喊多少喊多少。让他们来找我燕飞,来多少人想怎么干我都接着。”
二狗子就是个打工仔,就算是当什么保安,就他这脑子这种行事作风,估计也就是最底层的小跑腿。也许他认识几个臭味相同的狐朋狗友,但是现在面对燕飞递过来的电话,他是真不敢接。
燕飞拿着电话等着他,一直盯得他都不敢看自己,冷笑一声收起电话:“没那本事,就别胡吹牛逼。”
二狗子这会儿根本不敢吭声,没看所里的人盯着他都是幸灾乐祸的,任由燕飞收拾他都不吭声。看他不吭声,燕飞不再搭理他,转头对许昌盛说道:“许所长,这么多人你们可有得忙,没我们的事就不打扰你们办案了。”
许所长刚想点头,又猛地停下:“别急别急,让他们先回去,我和你还有点事商量。”
等进了许所长办公室,许昌盛虚心向燕飞求教:“燕老板,你说那些错误不严重的,能现在放回去了吧?”
燕飞问道:“按规定是应该怎么处理的?这不是应该你看着处理的吗?问我干什么?”
许所长解释:“按规定只要调查清楚,问题不严重的就可以走了。像街南头那边的几个,除了受伤的那个和组织赌博的,其他人都可以现在回去。我是觉得吧,问题虽然不严重,但是咱们现在做的,不是为了防微杜渐吗?要是关他们一夜,明早再走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能这么考虑,说明许所长是个真心想办点实事的,燕飞肯定得支持:“那就关一夜,我也觉得就这么让他们回去,根本长不了记性。连饭都别管,对了,我不是听说还让他们做俯卧撑吗?还让他们继续做,让他们多长点记性,免得过几天又手痒了。”
其实别说关一夜,多关上几天也没事。也就是因为过年,许昌盛怕有自己考虑不到的地方——万一多关一天两天的,闹出什么乱子来怎么办?
所以找燕飞来咨询一句,还有个原因,就是燕飞在这里说话好使。现在许昌盛的转变有点大,他开始觉得,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虽然没错,但是也要考虑当地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当然这只是他的尝试,并不代表以后他就会一直这么做。
现在他也只是尝试,试图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找一条能更好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燕飞也不是白帮忙,后来所里抓进来的人被放出去的时候,所里都说了,这是燕老板求了情,才对他们从轻处罚的。反正乡里实际懂法律的也没几个人,吓唬吓唬他们又只有好处没坏处——许所长这么做,除了能替燕飞卖个人情,还能让那些人更无话可说。
送燕飞走的时候,许所长挺客气的,一直送到了大门外。他是真的挺感谢燕飞的,这可是大年初一,燕飞愿意带着人帮他,他能不客气嘛!
回到养牛场的时候天都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群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给没去的人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儿,一阵阵笑声传出来,真是热闹的很。
吃过饭老高带着崔章飞他们去看新场子,燕飞交待道:“过去了看一圈就早点休息,今天过大年的,晚上不会有什么事儿,这几天都这样。只要桥头那边注意点,里面夜里不用起来巡逻了。”
真不担心有什么事儿,那边就是个河心岛,只要桥头的人警惕点,放松几天也没事。再说还有燕飞这个夜里不需要睡太多的人在,这两天媳妇不在身边,他晚上肯定要去恐龙世界,进出的时候在三岔河上空飞上一圈,保证比巡逻效果好的多。
等老高他们离开,黑子已经折腾了起来,上蹿下跳找人问有没有唢呐的磁带。
找了半天,还真找出来了纯音乐的磁带,是古筝的。至于唢呐的,那是真没有。流行音乐的倒是不少,场里的年轻人多,现在手头也都有钱,平时自己弄个小录音机放个磁带什么的,正常得很。
但是这些人虽说一直在学习,那都是奔着‘实用’的目的去学的。至于说听纯音乐陶冶情操什么的,目前还没谁有那爱好,更没那闲工夫——黑子能说出来两句枯藤老树昏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为什么场里居然有古筝的磁带,还是燕飞燕专家的功劳。他不是写过一篇什么“对牛弹琴未尝不可”的文章吗?当时为了搞‘研究’,就弄了几盘磁带来,现在还不时用大喇叭放一放。
黑子忙着找磁带的时候,派出所里也发生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
晚上大家伙陆陆续续地吃过家里人送来的饭,就开始按照许所长的意思,让那些人先做一轮俯卧撑再休息。许所长下达了这个命令,所里的人又听说燕飞也支持大家,给一帮赌鬼们留下个深刻的印象。所里他们执行起来,真是痛快的很——因为这帮家伙,大过年的不能回家过,不折腾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那些被折腾的人也都没什么话说,虽然知道法律上肯定没这条处罚,进了派出所,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但是二狗子有话说,当时就义正言辞地喊道:“我们赌博是不对,但是没听说过赌博了就得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这是派出所还是健身房啊?”
还真是个有见识的,所里不少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个健身房——这玩意儿在沿海大城市也就刚刚有个苗头,像三岔河乡这种根本没市场的地方,听说过的人真不多。
来让二狗子出去做俯卧撑的联防队员,一听二狗子这么说,就有点发愣,进来这里了还有这么不听话的人?
没想到见他不吭声,二狗子更来劲了:“你们这是不合法的,派出所也就是拘留人,什么时候还能体罚人了?这里又不是劳教所……哼,你们刚才就给我吃了一个馒头,还想让我去做俯卧撑,没门儿!”
劳教所可以让犯人们干活劳教,派出所能不能这么干,这个来喊他的联防队员还真不知道。
既然二狗子不愿意接受体罚,别人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找几个人按着他做吧?真那么做的话,到底是罚他还是罚大家啊?
所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也没别的办法——大家都知道许所长的原则性强了点,这次能任由大家折腾一帮子赌博的家伙,估计已经是到了他的底线,要是再出现给嫌犯上手段的情况,估计嫌犯不吭声,许所长就先看不过去了。
于是党文正就跑过来问许昌盛:“许所长,那个二狗子不听话怎么办?”
许所长刚吃过饭,此刻心里正有点思乡的情怀——所里别的民警和联防队员们都有人送饭吃,甚至有几个被关进来的人,家里也大老远跑过来送饭。就他这个所长没人送,纯粹是跟着大伙儿混了一顿。
听到党文正的问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不听话了?”
党文正解释:“那个二狗子懂的还不少,说咱们这么干不合法,不能体罚……”
“体罚啊!”许所长小声嘀咕了一句,陷入了沉思。
等了一会儿,看许所长还没反应过来,党文正忍不住催促了一句:“许所长,那个杨二狗的事儿?他说不能体罚,要不就让他关着算了。回头多关他几天……”
“不用!”许所长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沉痛的味道,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他认识字不认识?”
“认识啊!”党文正有点不解地回答道。
“那就让他写检查!”许所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特别的轻松愉快,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可惜党文正看不明白,否则就该明白:看来许所长,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所里抓他们,也是为了让他们改正错误。我这有本书,你拿着去给二狗子,让他自己学习学习,然后写一份心得体会来。”
许所长说着话,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厚厚的一本书递了过来。
党文正接过来,拿着这本封面上写着《送法下乡-基层司法制度研究》的书,有点不明白:“那就这么放过他了?”
许所长点点头:“嗯,不能体罚嘛!那也不能放任自流,该教育咱们还是要教育的。去吧,把书给他,告诉他好好看,看完了些一份两万字以上的心得体会。对了,这本稿纸也给他送过去,给他说要是写不出来的话,就别想着回家的事儿了!”
听到两万字的心得体会,党文正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明白了,接过稿纸的时候态度格外恭敬:看不出来,这白面书生的小所长,还有这一手。太黑了啊,希望他这法子就用到那些被抓进来的人身上,别回头我们犯了错让我们也这么干,那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临出门时,许所长还有交待了一句:“给其他人也说说,不愿意接受体罚的尽管说。咱们派出所也不能一意孤行,不接受体罚就好好学习,只要达到了教育他们的目的,什么方式都是一样的。”
拿着书和稿纸出了门,党文正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许所长这手真的太狠了,吓人啊!
到了楼下,下面等着的人就问他:“所长怎么说的?”
党文正嘿嘿一笑,把所长的处理办法说了说。其他人也都是先吓了一跳,接着就幸灾乐祸起来。还有个联防的年轻人扭头就跑:“正哥你只拿稿纸,怎么连个笔都没有,我去给你找个笔过来。”
等党文正走到关押二狗子的房间时,后面跟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说是来幸灾乐祸的更合适点。党文正把书和稿纸还有笔一放:“杨二狗同志,刚才我们想体罚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代表大家让你道歉。”
二狗子看着党文正拿的东西,吓地一个啰嗦:“那你拿这些是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