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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
云山之巅。
一青一黄两个卓绝身影迎风而立,衣袂猎猎飞舞。
身着青衫之人,是正义盟盟主“竹间客”林思菡,拿手绝招是“催云剑法”。
身穿黄袍之人,是天魔教现任教主吴喋血,独门武功是“无相神功”。
正魔两道,自古势不两立。
何况这正魔之首还有一个死穴:他们都曾爱慕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云阑珊!
虽然云阑珊慧眼识珠相中了林思菡,但当年林家婚礼上那场抢亲大战仍让人记忆犹新。
世人皆知,每年八月十五,他俩都会相约于此,大打出手,有时是林胜,有时是吴胜。
林胜的时候,山顶上会挂红旗;吴胜的时候,山顶上会挂黑旗。
风水轮流转,已是整整十八年。
每年他们都会放话出去,说今年必将只有一个人能够下山。
但翌日,他们守在山脚下的拥护者们总是可以同时看到他俩鲜活矫健的身影。
此时,所有人不免会在心中暗赞一声:顶尖高手就是牛!都是拼内力,受了伤都完全看不出来!
或许你会问,如果感到好奇的话,为什么不上山观战?
年轻人,你在说笑吗?
林思菡和吴喋血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如果不怕周身经脉被震断从此当一个废人的话,倒是可以冒险一试。
另会有好事者在山脚下摆起赌局,赌看今年是谁赢,每次两边押的人都不相上下,结果自然是一半哭泣一半疯笑。
十五的月亮果然分外圆。
风正妙,月正绝。
恍若仙境的月光之下,林思菡与吴喋血相对而坐,严阵以待。
只是完全没有世人臆想中的刀光剑影。
他们的面前,各自摆着一壶酒,而这酒,正是从云山上只有他俩知晓的秘洞里挖出来的。
“‘诗酒双绝’尹心愁所酿的‘赛杜康’果真名不虚传,入口如黄连,过喉如割舌,进体如蚀骨,心尖有余香。只可惜斯人已逝,待这酒喝完,我们从何处寻这好酒去?”
吴喋血的一张脸其实长得极为标致,只是阴骘之气太盛,让别人完全不敢去注意他的长相究竟如何。
“一滴胜千杯,一人胜千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林思菡隔空敬了吴碟血一杯,仿佛真有些醉了,清俊的脸上涌上一层红晕,他轻啸一声,起身拔剑,耍起剑舞来,一套“催云剑法”从第一式到三十六式全部舞了一遍,风起、云涌、树动、影摇、眼花、心醉,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犹如谪仙下凡尘,不染世间烟。
吴喋血面带微笑看着,仿佛这是天底下最招人喜欢的风景。
林思菡与他原本就是至交好友,并同时师从妙空空真人门下,又是师兄弟的关系,虽被他搅乱了婚礼,有些尴尬,但也不曾因此翻脸,反而体贴他佳人不可得的悲愤,不住宽慰他。二人的关系并未因此而变质,毕竟从来都是君子坦荡荡,争爱也好、抢亲也罢,彼此都心无芥蒂。
二人当时已各自在黑白两道混下了名声,平日里不便见面,待二人成为黑白之主后,便干脆约定了每年的八月十五为相见之期。
酒过三巡,这“赛杜康”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寻常人一沾即醉,他俩却是各自已饮下了一小壶,仍无异状。
“思菡,等我神功练到第十层,可能会心性全失,到时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吴喋血笑着又饮下一杯。似笑非笑地瞟向林思菡,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呆子”,他没说出口的一句话是:无相神功练到第十层之后,还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可以转换性别。
而他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妖冶,林思菡却似乎没有丝毫察觉。
林思菡眯起细长的眼睛,似不甚认同吴碟血的观点,啐道:“大不了将你这一身武功给废了,你还是要陪我喝酒的。”
吴碟血一向以冷酷绝情威震天魔教,林思菡却知道他内心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赤子之心。
当年吴喋血作为天魔教内应,本应与林思菡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天魔教老巢,却不料上一任老教主居然在计划实施前夕走火入魔,让已是天魔教长老之一的吴喋血临危受命,接任天魔教教主之位。
之后,林思菡便收到了吴喋血的亲笔血书。
“天下之道,正邪互生;余孽难尽,春风又生;不如交予我,来换个新天。”
林思菡随即一言不发、带人退去,仿佛这一场计谋从不曾策划过,他直接用行动来表达了对吴喋血的信任。
而吴喋血虽年少轻狂,却的确很有几分才能,又有铁血手腕,多年整顿下来,如今的天魔教,秩序井然,虽仍旧挂了一个魔教的名号,却早已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
“不是我言重,而是你不晓得无相神功的厉害,到时你如果不下死手,就该我替你收尸了。”吴碟血面色凝重。
“我记得你现在已经练到了第九层,不如,我们今天来切磋一下,也已经有十多年不曾与你过招,早就手痒了。”林思菡做了个“请”的姿势。
吴喋血酒气上翻,转为兴奋,便应了声“好”,将手中的酒喝尽后,便以酒壶为武器,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但二人刚刚引动真气,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阵阵剧痛从肠腹之间蔓延开来,转瞬他们的七窍已有黑血流出。
他们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了夺命剧毒!
而且,这毒已经超出他们对于毒物的认知,毫无解毒头绪,且真气是引发毒气的导火线,故又不能运功压制,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死局!
“不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能与你同死,也算死得其所。”吴喋血天性狂傲洒脱,干脆大笑出声,震得山石滚落。
“世上能得一知己,我亦死而无憾矣。”林思菡仰天长啸,与吴喋血的笑声互为呼应。
笑落,啸消。
叱咤武林的两颗泰斗级星辰就此陨落。
但江湖上流传下的版本却是二人激战三天三夜后竭力而亡。
消息一传出,江湖上便炸开了锅,众人都在暗观形势,这黑白两道之首空缺,必然有觊觎之人沉不住气,一番血雨腥风避无可避。
但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仍是风平浪静。
不知内情的江湖人终于开始按捺不住好奇心,四处打听,方知林思菡独子林春归已于八月十八在正义教三位副盟主的拥护下,在未公开的情况下接任了正义盟盟主之位,而天魔教也未出乱子,吴喋血的养子狐不惑早已承袭无相神功,技压一筹,毫无争议接任天魔教教主之位。
从此,世人皆知,北有狐不惑,南有林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