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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父子相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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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外楼是天下情报汇集之所,做的是跟情报有关的生意。

    楼外楼位处荒原,相传高十丈,共九层,最高一层称为“辩机阁”,是阁主居所,高楼三面背靠万丈悬崖,另一面是一片生有毒瘴的沼泽林,全都人迹罕至。

    它以财大气粗、等级森严、神秘莫测三点闻名于天下,其又分为外楼、内楼与秘楼三个组织。

    外楼千余人,混迹于茫茫红尘,化为何种身份在指定区域内游走,第一时间将他们认为有价值的讯息传回,是货真价实的江湖百晓生,大到官府赋税制度改革,小到某个帮派头子的小妾争风吃醋,通过讯息类别与重要程度的划分,都是需要探听的范围。

    内楼固定为一百零八人,如有新人加入就会淘汰一个旧人,负责整理多如牛毛的讯息,找出这些讯息之间彼此的牵连,一个个都是一流的讯息分析师,他们的年纪普遍都在四十岁以上,十有八九都是半路出家的绿林好汉,惹上门派纠纷或人命官司,又不想剃光头发做和尚,就前往楼外楼谋生来了。他们对于各类讯息的敏感程度不是菜鸟所能比拟的,毕竟不是谁都能看出一个帮派的覆灭跟九王爷新纳的小妾有关系,如此种种。

    秘楼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非常之神秘,江湖上对其的说法不一,比较可靠的一种说法是秘楼之人就跟锦衣卫影卫一样,已经用各种固定的身份像一个个“钉子”一样扎进了一些重要组织内部,负责探寻外人不可知晓的内部隐秘,现在的江湖各派中就有不少秘楼之人,甚至皇宫大内都安插了若干眼线,但数年来,被揪出来的少之又少,可见隐藏之深。

    “秦阁主,是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实在抱歉,未曾远迎。”

    阿黛已到会客厅,见到威立堂中那个中年胖子的满头白发,便知这是大名鼎鼎的楼外楼大主事辩机阁主,秦烂柯年轻时候也曾风流倜傥,但现在这模样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用秦余恨的话来说,自从他娘生他时难产而亡,秦烂柯的雄心壮志也跟着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了,不但一夜白头,而且还化悲痛为食量,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英俊青年吃成了两百八十斤的大胖子。

    “狐不惑这个丫头片子,是不敢来见我?”

    秦烂柯痛心疾首地将自己的一头白发抓乱,左手仅剩的大拇指和食指看着有几分滑稽,亦有几分辛酸。

    “秦阁主言重了,教主昨日临时闭关,这一会儿还不曾去打搅。”

    阿黛步步生莲,亲自给秦烂柯奉茶,一脸不要钱的甜笑,非常简单粗暴将他的满腹愤懑压下一丝丝。

    “您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秦少阁主?”

    对方的心火已经窜到头顶了,此时若再绕弯弯,恐怕再乖顺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不如开门见山。

    秦余恨是秦烂柯的独子,大过年的溜出来,三四天不见人影,也难怪对方的爹要找上门来,换了谁也不干呐,何况秦余恨才十六岁,任谁看玄冥教都有拐骗“无知”少年的嫌疑。

    其实也不是狐不惑故意要扣押他,主要是秦余恨本身的皮相不错,少年人身量未长开,身高和身段都比较符合,人又机灵,实在是紧急情况下的王牌替身。

    “那个逆子,可在贵教?”

    秦烂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哎呦呦,真是头疼。

    “在。”

    阿黛直接扔了一个字过去,将秦烂柯堵得哑口无言。他心下一喜又一沉,喜的是玄冥教如此坦诚,应该不是想借机对楼外楼做些什么,沉的是而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估计是乐不思蜀了。

    哎哟哟,这回不止头疼,连心肝儿也颤得疼了。

    “劳烦姑娘将犬子带出来,就说他老子来给他拜年了。”

    秦烂柯挪着庞大的身躯,在东侧的客位上艰难坐下,哼哧哼哧喘着气,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不一会儿,秦余恨灰头土脸地出来了——当然是以他本来面目。

    “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我只有一个爹呀,难不成还有别的爹?”

    “你——你是诚心要气死我!”

    “爹~~~”

    秦正太的哄爹专用嗲音上线。

    “小柔呀,你怎么不将我一起带走呢,这个儿子我实在是管不了!”

    “小柔?听起来好像是粉楼舞女的名字耶……”

    阿黛跟一旁冰块脸的廖欢窃窃私语,虽然对方根本就没打算配合。

    秦烂柯飞过去一记眼刀,强行改口。

    “小洁呀,你当初将这小子一起带走也成呀,省得每天来闹我的心!”

    “小洁?说的难道是‘小姐’……”

    阿黛继续旁若无人两眼望天神游天外地喃喃自语。

    秦烂柯的苦情戏连连被打断,快要演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咬牙继续。

    “洁柔呀……”

    这回他只有机会说出前三个字,因为他清晰地听到阿黛又抢白了一句。

    “洁柔?莫不是春蚕坊那个纸手帕的牌子……”

    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

    秦烂柯两片肥大的嘴唇颤呀颤,一如所料没有再说下去。

    岂料,他还有段位更高的后手——两眼一眨,两行油腻的泪水滚滚而下。

    “爹,孩儿知错了。”

    秦余恨顿时英雄气短,“扑通”一声,跪下了。

    “知错了就快跟爹回去!”

    秦烂柯实在是不喜欢来玄冥教的地盘,简直一刻都不想多呆,一路走来,他三根断指处都在隐隐作痛。

    秦余恨的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你……你什么意思?”

    原本伫立在秦烂柯身后的四个干瘦老头儿蜂拥而上,两左两右扶住,就怕自家阁主会被气到心脏病发。

    “孩儿,暂时还不想回去!”

    秦余恨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生怕再晚一会儿自己就迈不动腿了。他虽然任性妄为,但也只在狐不惑的事情上,平日里,他还是极为孝顺的,虽备受宠溺,但其实很少会违逆他爹。

    可是狐不惑还要几天功夫才会回返,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选美人还是选爹,秦余恨这个天生痴情种子从来就不会站错边。

    “秦阁主,您看,要不您先回去,令公子那边,我再劝劝,不出三日,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乖乖回来。”

    阿黛怜悯地望着正服用救心丹的秦烂柯,非常及时地补上一刀,还不忘卖个人情。

    事情都到这份上,秦烂柯毕竟是楼外楼之主,也不好再死缠烂打,只好无力地挥一挥手,带着那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