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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一点一点溜进房间,停留在离床不远的大理石地板上,明晃晃的月光把整个闺房都照亮了许多。只见那拔步床红木的挂面,象牙黄梨木的的楣板,那楣板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处处透着股精致。
而那围屏拔步床上隐约是一妙龄女子,不知是否是在梦中遇见了可怖之事,只依稀可见其黛眉微蹙、额头上隐隐可见汗珠,让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火,无边的大火围困着她,走不出去跑不了,没人能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火一点点吞噬着她,感受这漫天的大火,体会这灼烧之痛,如同那涅槃的凤凰一般,只不知是否会重生归来。’
这般的梦境也难怪这小女子会无法安眠了,换做年纪大一些的长者恐怕也是不能安眠的。更何况这般梦境,这唐家小姐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忍受这种折磨长达半年之久。如此这般,一个闺阁之中的弱女子如何接受的了。
守夜的小丫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自家小姐的恐怖梦境,揉了揉有些迷糊的双眼,看向床上的女子。
“小姐,小姐,你醒醒。”一边呼唤,一边轻轻摇晃着梦中的女子。好一会儿,才把这女子从梦中挣脱出来。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奴婢去给你倒杯水来。”说着便往那桌边走去,倒好水,试了试水温才又回到床前,慢慢喂女子喝下。
看女子喝了水之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想到自家小姐性子温婉,却不知是何原因从半年前开始就这般夜夜做噩梦,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身子竟是一天天瘦了下来,到如今,都这般单薄了,也不知是做的什么孽。
“小姐,不要怕,奴婢一直守着你呢,你就好好睡一觉。”说着把半边身子靠在丫鬟身上的女子慢慢平放在了床上,看着女子躺在床上阖住双眸,似是睡了过去,便轻轻掖了掖被子,走到门口轻声吩咐门口值夜的小丫鬟送些热水进来。
待热水送来之后,便用了手帕沾了水之后拧干慢慢为床上的女子擦拭着额头上还残留着的汗珠。
床上的女子呼吸渐渐平稳睡去,小丫鬟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蹑手蹑脚的退开床前,收拾妥当之后才回到床榻上躺下。
揉了揉没有睡意的双眼,不由慢慢回想起最近这半年时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床上的小姐乃是这云州郡的太守之女,今年正值豆蔻年华,上面还有个比她大上三岁的嫡嫡亲哥哥,今年正在外游学。母亲也是这云州的一门大户嫡女,如此这般的门第,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孩子,有那被宠坏的比比皆是,可这位竟是一身的淑女风范,竟没有不该有的混不吝的脾气。
这女子不论门第还是才华容貌在这云州郡都是顶顶的,只可惜在半年前一次随母亲回家省亲归来的途中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
从那之后就夜夜做噩梦,家里老爷主母什么办法到想到了,这云州有名的郎中术士都请来诊治过,给那云州郡郡内的庙宇捐的香火钱更是不知凡几,折腾了多日,还是只能看着家中的娇娇女一日日沉默下去。
一通胡思乱想,思绪慢慢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眼皮竟是一点点重了起来,慢慢阖住了。
睡去的小丫鬟自是不知道自己小姐此时还是在噩梦中挣扎,再次躺下之后的梦境和平时的梦境已不再一样。
这半年的时间里夜夜的梦境都是那漫天遍野的红色火焰,而今夜似是那红色的火焰是幻化出来的一般,梦中再也不见那满目的红色,红色褪去,之余一片黑色。
无边无际的黑色,那般的让人绝望,几欲让人窒息,不知为何,看着这漫天的黑色,竟让琬琬心中现出无限的怨恨,怨恨为何是她遭遇这般事情,怨恨这世间一切,恨不得摧毁这一切。
次日清晨,小院中的事物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小声些,小姐昨夜又没睡好,让小姐再休息会儿。碧云,你去夫人那禀告一声,免得夫人又担心小姐。”
“好的,白芷姐姐。”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小丫鬟整理了手里的差事,要出院门。
此时躺在床上的琬琬脸色却是起了变化,忽白忽红,大颗大颗的汗滴从光洁的额头滑落,在房里伺候的丫鬟看见这情景,不由高声呼道:“白芷,白芷快进来,快叫人去请大夫,把夫人也请过来,小姐不好了。”
听见动静,院里的丫鬟婆子忙停下手里不重要的伙计,报人的报人,请大夫的请大夫。这大夫毕竟是外男,本该先禀告主母再请示,但这嫡小姐毕竟是主母嫡嫡亲的姑娘,平日又得府里老夫人的宠爱。加之,如此这般的病了小半年,如此便请了个大夫在这府中常驻,以备不时之需。
院中的一众丫鬟婆子为了自家小姐的病急急忙着,虽看着较为忙碌,但到底也没出什么错来,也不知是这主家规矩严格,还是这小姐病的时间太多,以至于下面的丫鬟婆子都习惯了。
“郝大夫,我家琬姐这是又被靥着了吗,怎的这次这般严重?”
一看郝大夫诊脉完毕,床前的一位夫人黛眉微蹙,急急问道,只见这夫人一身枣红色衣裙,这布料倒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上面一水的苏绣就让这衣裳出彩了几分,端的是大方端庄。
“夫人不必担忧,小姐这是被靥着了,现在只是人没有清醒过来,还沉迷在这睡梦之中,所以看着脸色可怖,点了安魂香,待小姐醒了自然就好了。”说着作了作揖,便要收拾东西离开。
看着离开的郝大夫,杨夫人没办法对他的话产生信任,但是又无法不信任,无他,只这整个云州郡实在找不出比这郝大夫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了。
但这郝大夫来府里就诊时间也不短,每次都是说只是被靥着了,可是自家孩子还是一天天瘦了下来,也不知这大夫是不是那沽名钓誉之辈。
如此,虽然无法对郝大夫的话产生认可,但也知道此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可想,只好坐在床前,拿了帕子细细拭去女儿脸颊上的香汗,看着原本还算圆润的脸颊现在都成了尖尖的小脸了,心中说不难过不心疼那都是骗人的。
看着琬姐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要不是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都快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时之间更是悲从中来,眼中的泪水终是没有忍住。
大抵天下的父母便都是如此,见不得自家孩子受一点苦。孩子难受的时候恨不得以身代之,天下间最伟大无私的感情应就是这般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