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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张开眼看到的是竖着并列的天空和的大地。
迟疑了片刻之后,怪物这才理解到是自己躺在地上的缘故。他挣扎着爬起来,顺便把缠在自己身上的,早已经失去作用的绳子扔到一旁。
看了一眼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黑色土墙,还有因为其出现而被冲击掀翻了——四周的景色,怪物开始在脑海中回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好像一个巨人拿着棍子在盆景胡乱搞动着一样,还真是华丽的开幕啊。对毫无防备的冒险者来说就如同死神降临一般吧,但是这种力量的使用方式……要招来援军的话就麻烦了。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话,明明有更好的突袭方式才对。不对,正因为对自己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才会这么干,施术者是个极其自傲的家伙啊。”
只要根据对方对力量的使用方式,理所当然地,怪物自然能推断出施术者的性格。施术者的目的和身份根本无关紧要——虽然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推测出个大概,但是怪物对此根本没有多少兴趣。
唯一让怪物感到庆幸的就是因为这次的突然的袭击,刚刚的那些冒险者已经几乎全灭了。这为自己省去了很多麻烦。要是没有这次攻击的话,恐怕他除了伪造死亡证明这个方法可以脱身之外,就只剩下把目击者全部杀光这个选择了。不管是从这种令人厌烦的处境中逃脱,还是那些将来可能会对自己造成麻烦的目击者们都被一扫而清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不得不对那个乱入的施术者表示谢意。
在近距离遭受到这个程度的攻击,那自己的身体又会变得如何?
如此思考着,怪物看向了自己的身体。被凭依的躯体从体格上来说并没有多强壮,但是却非常适应自己的魔力。
看来之所以会凭依这个男人复活,并非全是偶然。
为了更加有效地运用这个身体,能做到什么和不能做到什么,弄清楚现在这个身体的强度和极限会非常意义。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自己从死亡到复活所花费的时间。视使用方式而定,这是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武器。
怪物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用指尖碾碎。今天早上才刚停雨,以现在泥土的湿润,再辅以风和太阳的猛烈程度来计算的话,距离苏醒应该是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杀死那头野兽则是在苏醒的一个半小时之后。
接下来便是和冒险者他们的交涉的时段,那应该是三十分钟前。
“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是脑袋被破坏……不对,并不是这样。从衣服的破烂程度和血迹的分布情况,应该不是被击中要害当场死亡,那样的话死因多半是重伤导致的失血过多。”
考虑到死亡的原因,也就是死亡到复活所花费的时间应该是十分钟之内。
“更精确的数字只能靠再次实验来确认才行,而且随着实力的恢复,复活所花费的时间也应该会有相应的变化才对。不过现在并不是这个时候。”
一边把这个数字铭记在心,怪物准备趁着现在的混乱离开这个地方。他前进的步伐有点过于谨慎,那是由于他先前有过踩到了某种东西而导致的不愉快经历。
才前进了那么几步而已,怪物就停下了那迈开的脚步——有什么东西在抓着他的裤脚,阻碍他的行动。
那是一只手。
上面沾满了鲜血和污泥,即便如此也可以在两者间隙中窥见白皙的皮肤。一名女性正躺着草丛中,用满是鲜血的手死命地抓着怪物的裤脚。那名女性虽然多少还保留着一点意识,但是全身都被尖锐的碎石所贯穿,那是无力回天的重伤。根本无需多久,死亡便会如约降临到她身上吧。
<波浪>的魔法师,名为琳娜·赛丽丝的女性。
“救、救……救我……求,救我——!”
对此,怪物只是冷冷地踢开她的手。
“真是堕落啊,还以为你会由始至终都保持高洁呢,死亡会是让你觉得如此恐惧的东西吗?确实,无法体会到这点的我是无法与你产生同感的。”
怪物的声音让琳娜空虚的双眼中恢复了一丝色彩,她认出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琳娜张了张干涸的嘴。
“莱……、我还……想……啊,在让那些人后悔之前、我还不想死啊!!”
琳娜极力地诉说自己对生的渴求,然而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活着之物自然便会死去,这是自然天理。你只不过是这轮回当中无法逆转的一部分而已。”
在名为莱尔·拉尔霍斯的人类心中,对这名女性是憧憬的。原因不光是她有着傲人的身材和凛然的美貌。
琳娜拥有着莱尔这名人类所缺乏的才能和意志。
被魔所眷属的天赋之才,关于其才华横溢的传闻数不胜数。而莱尔却是连握剑的才能都缺乏的凡人。冒险者的世界可是远比想象中还要依靠才能,只靠努力所能做到的事情是有极限的。同为冒险者的身份,最终莱尔只能靠着小偷小摸的盗贼本事成为了下水道的老鼠,而琳娜则是鼎鼎大名的魔法师。
在冒险者的世界还有另外一条铁则,除了才华,还有就是强者把持话语权。凡是碍眼之物,尽数踢开,这才能被称为强大。
冒险者绝大多数是由男性所组成的。这是靠身体卖命的行业,只看身体能力的话男性比女性要优秀得多,而且流血流汗的工作也没多少女性会愿意加入。本来就是凡人就占有大多数的世界,冒险者当中也是如此。凭借女性的身份进入这个世界中的人大多数会遭到前辈们的嫉妒和打压,即使如此也能威风凛凛地成为A级冒险者的就是名为琳娜的女性魔法师。
因此莱尔对其怀着爱意还有恨意。
血把泥土染成深色。
曾经被莱尔所憧憬的女性受了重伤躺在怪物的面前,大概是受到了原本的主人所留下来的感情残渣的影响,让怪物略微地感到了一丝伤感。
流着泪水,琳娜动了动嘴唇再次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不要啊,我……不……想死啊……。”
“好吧,就让我来救你吧。”
这是谎言。
怪物突然改变了态度,他温柔地抱起了琳娜的身体,此时她的目光已经失去了记忆中的那份神采,只剩下些许的呼吸起伏。
“我向你承诺,你会活着的。”
没错,活在记忆当中。
在怪物怀中的女性突然如同扔入火堆的白纸般瞬间燃烧起来,同时也瞬间就燃尽了。
——血液,记忆,魔力以及灵魂,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被他吞噬殆尽。
失去了形态的躯壳就这样化成灰烬,被风吹散了。
力量在身体中涌动。
“唔……多少算是恢复了些力量吧。不过以死亡来作为粮食么,……真是讽刺至极。”
怪物本身是绝对无法死亡的存在,即使被拆分成无数的碎片,化成尘埃也只是会沉睡而已。而这样的他能够靠着吞噬他人的死来恢复力量,对怪物来说这行为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神,神啊,这是噩梦吧!”
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这个声音有印象,怪物将视线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不远处,维尔斯祭司正背靠在残缺的墙壁上,低头向神祈祷。
那个男人也是受了重伤。从地面突起的石柱刚好穿刺了他的腹部,能活着的原因大概是胸前那个闪烁着的五芒星吧。
“神吗,这也是个让人无比怀念的说辞啊。”
到底为何会有这种感受呢,发出感慨的声音,怪物慢慢走向维尔斯祭司。
“你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类,果然……咳、到底是什么东西!”
维尔斯祭司咳出了鲜血。
“你之前不是说了么,说谎者(Liar)。哈哈,不错的名字啊,今后我也将会以此为名。我是莱尔(Liar)·拉尔霍斯,而非莱尔(Blair)·拉尔霍斯……你懂我的意思吧?”
主张着自己就是虚伪的存在,怪物的宣言刺激着维尔斯祭司的神经。
“……怎么能让你这种怪物,混入人类的世界中!!”
本来已经非常虚弱的维尔斯祭司突然发出怒吼,他伸出勉强还能活动的右手在虚空中画印。鲜血渗在空气中并未散去,而是和魔力凝结在一起刻画出圣印。
怪物——莱尔踢出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如同被炮弹击中一样,维尔斯祭司的整个右手瞬间化成肉泥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我从一开始就没记恨你的打算,人类这种感情对我来说太遥远了。除了计较利益的得失外,我可没办法代入你们的感情……更何况你原本就没有遭我记恨的资格。人类天生就是喜欢背叛的生物,你这么做只不过是遵循天性而已,我原谅你了。况且那种情况也算不上背叛吧,不过是利益相左而已。”
莱尔耸了耸肩。
“但是,你活着的话就会妨碍到我,事实如此而已。”
“你这个背着人类外皮的怪物,投靠了吸血鬼的家伙——!!即使只剩下嘴巴我也要撕碎你的咽喉!让你看看身为人类的尊严,我死了也会在地狱尽头诅咒你。”
吐着血嘶声呐喊,维尔斯祭司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拖动着被钉在地上的躯体想要站起来,看起来像负伤的野兽一样。
“真遗憾,死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奢侈品。”
在莱尔的记忆当中,这个人应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没想到最为贪恋财色的人,同时也会是最为狂热的信徒。人类似乎在天性中就存在着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例如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如此,对刚刚所杀死的那个女人爱恨交加。人心还真是难以把握啊,怪物感慨着慢慢向维尔斯祭司走近。
“也让你的死成为我的粮食吧。”
几分钟后莱尔出现在小路边上,开始向着那黑色的巨大土枪走去。他能感知到魔力的流动,对怪物而言找出正在战斗的地方简直轻而易举。
在刚刚所发生的事件中,他从维尔斯祭司身上知晓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弱者之言无人倾听。
维尔斯祭司只凭借着自己身为神官的身份就能轻易左右莱尔的生死大权。这就是人类社会生存的规则,如果不想再遭遇这种事情的话就必须把自己置在对面无法出手的位置上才行。想要在人类的世界中生存的话,相应的地位是必须的。
怪物的嘴角因笑意而上翘。
既然这样的话就把自己捧成英雄好了,眼下正好是绝佳机会。只要得到名为民心的这个挡箭牌,那么不管怎么样的人都无法对他贸然出手吧。
拔出了刚刚从地上随手捡到的剑。
恐怕这把剑的主人早就变成了不知道哪里的碎块,又或者早就被压成糜粉了吧。剑身在阳光底下发出如同幻影一样的蓝色幽光,看来是某个A级冒险者的遗物。剑刃被赋予了穿透护甲直接斩击的魔法,即使隔着厚实的护甲也能使斩击切入目标的血肉之中。
只不过是将斩击转化为魔力而已,不管是代替还是应对的方法都多得是,对莱尔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即便失去了记忆,但是和<万物睿智>接触的时候,那无数的禁忌知识还是成功地留在他的脑海中。
莱尔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握着剑往身边的墙壁随手一划,接近两米高的墙壁的上半部分被应声削掉,露出了躲藏其后的黑色异形——黑色的魔物发出低沉的声音,警惕着面前的男人——那是雅维安娜通过血所召唤出来的血首猎犬。
血首猎犬在攻略难度上被归类为灭城级魔物,即是有着足以彻底毁灭一座城市的战斗力的意思。虽然血首猎犬是天生的杀戮者,但却没有具备着相应的智能。主人的命令是把逃跑者尽数杀死,但它的智商并没高到能区分出目标是否想要逃跑,因此只能做个简单的选择,就是把所有还在动的目标全部杀死。
“明明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家伙,为什么就不攻过来呢……噢,原来如此,本能吗?”
没错,正是本能制止着血首猎犬向面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发起进攻。但毕竟是智商贫乏的魔物,在被莱尔挑衅之后,血首猎犬爆发出一声吼叫就向前冲了过去。
莱尔弯下身子躲过血首猎犬的撕咬,并用肩膀抵住它试图张开的下巴,不让它用嘴巴攻击。同时反手把手中的剑竖着插入了它的下巴,从下方穿透这头野兽的脑袋。
不愧是生命力极为异常的魔物,即使头颅被贯穿也能疯狂地甩动着自己的头颅,试图把莱尔甩飞。而莱尔则是用手掌拍打其下颚,看起来并夸张的动作却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把整个血首猎犬的头颅都陷入了墙壁里面。
<惩击·断斩>。
莱尔单手画出了法印,这是他从维尔斯祭司身上所得来的魔法。不可视的斩击把野兽的前肢从中间切断——在断肢的伤口处延生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如同蠕虫蠕动一样把被切开的断肢连接起来。
血首猎犬的下巴,那被剑插入地方也同样冒出了黑色的触手把武器深深地缠住,它打算依靠肌肉把武器的控制权夺过来。
莱尔握着纹丝不动的剑柄。
此时血首猎犬的身体再度发生变异,它的下腹撕裂开来,翻腾的黑色血肉凝结成了无数的鞭子——每一击都有着能粉碎岩石敲裂钢铁的威力——对着莱尔的头颅鞭去。只需要在一瞬间就能轻易地将人类化为肉泥的攻击,被乘以数百之势同时向莱尔袭来,并且为了妨碍莱尔闪躲,血首猎犬还故意用体重向下方抓住剑柄的莱尔压了下去。
“即使智商低下,但是战斗本能还是有的啊。记得这种魔物正确的应对办法是……,”莱尔搜索着维尔斯祭司的记忆,同时用力把被触手死死缠着的剑柄扭动了一下方向,单手画出圣印。
<神圣驱魔>。
和寻常祭司所施放的那种淡黄色的护盾不同,金色并且复杂纹理的屏障在莱尔的正前方出现,那些触手在碰触到屏障的瞬间就汽化了。
“先施以波浪攻击消耗其恢复力,再一口气将其杀死。”
转动剑身,横挥。
——没入血首猎犬头颅中的剑把野兽前半边的脑袋硬生生地从中间削了下来,大量的脑浆和腐蚀性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十数米的范围染得通红。
但本该轰然倒地的巨体并没有因此而倒下,而是在切断面陆续地冒出黑色的触手把被砍掉的半边头颅连接起来。黑色的触手蠕动着,一点一点地把被切飞的前半边的头颅往回拉。
那是异常的生命力。血首猎犬即使前半的脑袋被切飞,但其顽强的生命力尚在的话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亡,这也就是要不断地消耗其恢复力的理由。
凄厉的叫声从断面的深处传来,声音因为没有了舌头而显得非常凄厉和诡异。
血首猎犬的巨大躯体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周边的建筑被它不断膨胀的巨大身躯所碾碎,扬起的尘土将这个区域完全覆盖。
在近处就好像遭受到了小型地震一样。
莱尔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长满了老茧并且满是污泥和血迹,即便只是一名盗贼,这也是一双习惯于战斗的手。他反复地握拳再张开手掌,确认着自己力量的情况。
“比想象中要强上不少,没想到吞噬他人对恢复力量意外地有效啊。原因应该不是单纯在于魔力的所有量,而是更本源的……啊啊,真是吵死了。”
莱尔再次挥出了斩击,这次的目标是血首猎犬的颈部。
朱红色的浊液四溅。
血首猎犬那仅剩的半边头颅被连根切断,即使是生命力顽强的魔物,脑袋被完整切下来的话还是会死的。
巨兽停止了哀嚎之后,四周终于重新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