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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君罕见的愤怒了。
如果是因为厂子效益差,实在没有经费,只能减少伙食供应,宋成完全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作戏,大可直接言明。
再者,星星厂一直有政府的拨款,能最低限度保证残疾工人的基本食宿。
唯一的解释,就是政府给厂子的福利款项,并没有用在工人身上。
这已经突破了赵泽君做人的底线。这是把这群社会最弱势群体,当作猪牛,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世上赚钱的方法太多了,可这无疑是最下作的一类。
连当初宋天明要巧取豪夺泽建公司的时候,赵泽君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
他的愤怒,一方面,是来源于一个人的良知底线;无论经商从政,或者当一个普通人,如果连底线都没有了,那也就不能算是人了。
但作为一个企业家,赵泽君发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仅仅是良知,是为了工厂的工人出一口气,讨一个公平,赵泽君完全有更加平和的方法,没必要当场点破,大发雷霆,让宋成下不来台。
说一千道一万,哪怕伙食费、政府补贴有猫腻,他这个新接手的老总,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哪怕以后工厂不生产了,他无非也就是一个月补贴二十多万工资,等着地皮使用性质发生变化。
从察觉到不对劲开始,直到到最后掀桌子,赵泽君脑子里过电一样,跳出来众多信息。
全厂两百多号人,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权力、背景,缺失社会支持的残疾人,剩下来是保安和少量的健康员工,整个厂子,完全是宋成一手遮天,伙食费用如果问题,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同时,厂子名义上归街道管理,宋成的任命、聘用,和街道有分不开的关系。
那么如果宋成在厂子里玩猫腻,会不会牵扯到街道?
这是赵泽君第一个考虑的问题。
这也是赵泽君没有通知街道主任陈达鹏,而是独自前来摸底的原因:就是怕出现类似的事,陈达鹏如果在场,事情就会走到死胡同,没有转寰的余地。
陈达鹏不在,无论今天出任何事,街道方面都有操作空间转寰余地。
自己毕竟是来做生意的,生意以外的事,尽量不碰。
但今天查到的伙食问题,是不是真的和生意无关?
赵泽君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倒闭的星星厂归了自己,未来地皮会变成商用、住宅用地,自己会因为赚上一笔,或者以此为桥头堡正式进军房地产,这是定论,毋庸置疑。
但星星厂这些员工,长久打算,到底该怎么安置?
一年时间,两年时间,拿出个几百万养活他们,没问题。
可再以后呢?白白养着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
的确,在亲眼看见这些员工,尤其是那对姐弟员工之后,赵泽君心里有所波动,主观上,愿意尽力帮助这些人。
但善事不是这么个做法,不可能白白养活这两百号残疾人。
那么想要长久解决星星厂和厂里残疾人职工,就必须找街道,乃至找区里,甚至市里,要相关政策。
政策怎么要?每个企业都是难处,政府也有难处,红口白牙就能要来政策?
今天的事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对于街道的陈达鹏这个人,赵泽君了解有限;对区里的张书记、白市长,赵泽君通过上辈子在建武市十几年的生活工作经验,以及这辈子从丁岚、牛胜利等人口中得到的信息,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星星厂的事件,如果真正存在突破了底线的问题,那么只要自己是站在光明的一面,应该能够得到对方的支持。
当然,这是基于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不敢说百分之百准确。
世上就没百分之百的确定的事,人有时候也不能太求稳,指望着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既要有周密心思,也不能缺少刺刀见红敢于一决的勇气。
几方面的因素综合下来,赵泽君短时间内做了决定,利用好这次机会,为自己,为这些员工,争一个更好的未来。
全场安静了一个瞬间,员工们不可思议的望着赵泽君,连那个毁容的女工都抬起了头,一张丑陋的脸庞上,却有两颗明亮的眼睛。
紧跟着,各种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一些智障的员工被吓到了,哇的哭起来,也有人哈哈大笑;智力正常的员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宋成满脸汤汤水水,狼狈不堪,语气却不复之前的谦卑,咬牙切齿的说。
“让开,都让开!”守在外面的几个保安听到动静,挥舞的橡胶棍冲进食堂,把赵泽君围在中间。
“想干什么?”赵泽君环视周围的保安一眼,抱着膀子冷笑说:“动手?你们昏了头吧,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
几个保安平时大概是被宋成喂饱了,相互对望几眼,却没有离开,一个领头的保安,不阴不阳的说:“哪个王八蛋是星星厂的老板,跟我们有屁关系?老子们是驾校的保安,宋哥聘我们过来的。”
“你们都是驾校的保安?”赵泽君问。
宋成整了整衣领,呸得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厂子里的保安,全是驾校的,只听我的话。姓赵的,在这个地方动手,你是自找不痛快!”
赵泽君反而笑了,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说:“宋厂长还是准备把我留在这里?你港台片看多了吧?”
“小子你挺狂的啊?带一个人就敢来撒野?”保安队长拎着橡胶棍挥舞了几下,语气嚣张的说。
“小王,你们先别动手。”
宋成冲保安摆了摆手,压住火气,对赵泽君说:“赵总,你买了厂子,要是愿意用我,我跟你继续干,不愿意,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你这算什么,给我难堪,故意要整我?”
“不干了?”赵泽君冷笑说:“没这么简单吧。”
“你还想怎样?”
“我们来交接,你是不是该把厂里的账目给我?”赵泽君问。
宋成脸一沉:“想查我的帐?”
“是我的账。我看我自己公司的账,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经营厂子这几年,根本没做账?宋厂长,要是连账都没,那也不用我查了,你自己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赵泽君说。
“查账可以!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查不出问题,刚才这一下,咱们再慢慢算账。”
“可以。”
宋成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说:“小王,你去,把厂子大门关上,账没查完之前,任何人不许出去。姓赵的,你跟我来办公室,所有账我都让你看。”
说完,率先走出食堂,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赵泽君冲军子点点头,跟了上去。
出食堂门的时候,保安队长故意从后面走过来,用肩膀狠狠的撞了赵泽君一下。
“你等一下。”赵泽君拍了拍保安队长的肩膀:“你姓王?”
“操尼玛,你准备跟你爹姓?!”保安队长转过头,骂了一句脏话,扬长而去。
军子低着头朝前跨出一步,准备动手,赵泽君拦住了他。
“打人的事,不着急。”
……
宋成兼任厂里的财务,财务室和经理办公室连在一起,占据了二楼半层。
星星厂的账目还是用实体账本记录,整整装了一面墙的柜子,宋成指挥着两个保安,把所有账本全部搬出来,上百本账本在办公室大会议桌上堆成了小山。
“账都在这里,你不是要看吗,慢慢看,我陪着你看,什么时候看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说我们的事!”宋成抱着膀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冷笑。
电视剧里,‘查账’似乎很简单,只要有账本,画面一转就能水落石出。
现实中,财务工作即繁琐,专业性又强,尤其是在文字记录的年代,想查一家公司的账目,从海量的账本明细里,逐条比对,找出其中猫腻,难度非常大。
很多情况下,即便有账本,也未必就能查清楚,除非做账的会计主动指点,否则即便账本摆在面前,也未必能找出破绽。
宋成是专业的会计出身,做账的本事很大,接手星星厂以来,几年的账目都是他亲自做,账面上抹得很平。他就不相信,这么多的账本,对方一个年轻人能看完,更不相信,能从这堆积如山的账本中,找出历年来的星星厂的财务问题来。
果不其然,赵泽君随手拿起一本帐,只翻了几页,就丢回了桌上。
“赵总……”宋成故意拖长了声音,得意洋洋的说:“大家都是生意人,出来混,求财而已,何必互相为难呢?把我逼得没路走,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泽君笑眯眯的问。
“没什么意思,从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天你撒我一身汤水这事呢,我也不追究了。”宋成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赵泽君想了想,忽然问:“那星星厂的租给驾校的场地又怎么算,我收回来?”
宋成脸上瞬间凝了一层冰,阴沉沉的说:“姓赵的,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我提醒你一句,惹到驾校头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即然吃不了,我当然兜着走。”
赵泽君眯着眼睛,盯着宋成,不住地摇头:“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你们这种人,明明违法乱纪,缺德带冒烟,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嚣张?你到底从哪来的底气?”
宋成指着赵泽君说:“姓赵的,我不跟你废话,有种你就收回土地!”
赵泽君随手拍了拍桌面上的账本:“废话少说,还是先查账吧,不过这么多账,我一个人也看不完,要找人帮帮我。”
说着,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吉安娜你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带着泽阅和泽联科的会计,来腾飞街道的星星毛巾厂一趟,我要查账。同时,通知法务部,通过律师事务所的关系,聘用几位有查账经验的资深会计师,尽快赶来。现在就办。对了,让保安队的罗大头跟着一起来。”
挂了电话,赵泽君用略带嘲讽的目光,扫了愣在一旁的宋成一眼,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丁姐,上次看你那的保安挺正规的,我租用一队人行不行?时间啊,少则一天,多则一个月吧,我按天计费……不是,我在毛巾厂啊,才知道原来厂里没保安……嗯,对,就是星星厂……那好,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