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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_Chiyuri
“喂，喂……是，是医院吗？”
佐竹千百合拿起听筒，按下了急救电话。
她的心砰砰地跳动着，由于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赶快……必须赶快，不然的话飞鸟就……
现在千百合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于是她没有等对面回答，就准备继续说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真壁真奈惊讶的声音。
“千千千千百合，快，快看！”
这种时候看什么啦！千百合第一次对挚友的一惊一乍感到愤怒。
可是在她转过头之后，她也完全呆住了，完全忘记了打电话的事情。
就在两人面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异象。
刚才还握着飞鸟的手泫然欲泣的姬乃，此时已经跪坐在沙发床边，趴在床沿，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她的身上，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并不刺眼，甚至会令人觉得温暖的光芒。
千百合与真奈呆呆注视着这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白色的光芒……不，或许称之为白色的雾气更为准确吧。承载着光芒的，是一片白色的雾霭。雾气缓缓扩散，将姬乃与飞鸟完全包裹起来。整张床都笼罩在淡淡的白光之下。
渐渐地，白光不断增强，终于到了令人难以直视的程度，千百合和真奈也不由自主地或捂住眼睛，或移开视线。
终于，当照亮整个客厅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之后，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再度看向姬乃与飞鸟的方向。
姬乃依然趴卧在床边，右手紧握着飞鸟的手。飞鸟则是安稳地睡着，胸口一上一下有规律地起伏。两个人的身上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等等。
似乎有什么不对。
千百合与真奈对视了一眼。飞鸟的呼吸好像变得平稳了？
“千，千百合，看那边！”
真奈指着飞鸟的脸庞，小声惊叫着。千百合向着真奈手指的方向望去，同样大惊失色。
飞鸟的脸上，原本有几处擦伤与淤青。千百合不知道，这是她被击倒后又被穆兹反复踢击、踩踏后在地上摩擦造成的伤痕——如果知道这些的话，她大概会对从未谋面的两人产生极其强烈的恨意吧。
对于飞鸟脸上的伤，千百合只是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因为伤口并不深，也就暂且没有包扎。然而对于女生来说，脸上受伤同样是很严重的问题。因此，千百合不仅担心飞鸟身上严重的伤势，也担心这几处外伤会不会留下伤痕。
然而就在千百合与真奈的眼皮子底下，飞鸟脸上的伤痕正在逐渐地缩小、变淡，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不见。
肌肤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健康的偏深的小麦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飘过了个可怕的念头。
莫，莫非身上的伤也？
虽然无法看出来覆盖在毯子与绷带下的身躯适合模样，但是通过飞鸟匀称的呼吸与渐转红润的脸色看来，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丝毫不顾千百合与真奈的震惊，姬乃与飞鸟自顾自地互相握着手，安详地进入梦乡，就像童话中的林中睡美人一般。要说区别的话，公主通过沉眠来逃避被纺锤刺死的诅咒，而飞鸟则是在睡眠中治愈了沉重的伤势。
无论哪个，都不过是幻想中的天方夜谭。
而这样的天方夜谭，就发生在千百合与真奈的眼前……两个人真是没法坦率地为飞鸟身体恢复感到高兴。
“喂，喂？有人在吗？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从千百合手中的听筒传来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室内，令两人如梦初醒。
千百合这才回忆起来，自己还在给医院打急救电话的途中。
不过飞鸟这幅样子，大概也用不着什么急救了吧。
不知所措的千百合，只好朝着话筒叫了一声“没什么事了谢谢！”就手忙脚乱地把话筒放回到座机上。
想必会给医院造成不小的困扰吧，然而千百合和真奈都没心情顾及这个。
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在一旁守望着姬乃与飞鸟。姬乃到现在还是保持着刚进门时候浑身湿透的样子，衣服紧贴在身上，凌乱的头发还在不断滴下水滴。而飞鸟的伤势情况也很令人挂心。可是生怕这个时候前去做些什么，会打扰到两人的安眠，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然而，她们会看气氛，并不代表别人同样也会。
毫无征兆地，一阵音乐声突然响起。前一刻还沉浸在挂掉电话后的寂静中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又是电话吗？不。千百合马上在心中否定。家里的电话是单调的铃声，而她自己与真奈的手机铃声都不是这样的。
难，难道……两人同时望向了姬乃与飞鸟。
飞鸟的手机放在运动裤的口袋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手机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刚才两人尝试过，似乎已经无法开机了。而姬乃……没错了，声音的发生源就在姬乃身上。在姬乃的上衣口袋，有什么一闪一闪地闪烁着，同时发出悦耳的乐声。
看来是有人相当不识相地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千百合与真奈手足无措，既不能眼睁睁看着，也不好擅自替她挂掉电话。
最终，像是被手机铃声惊扰了美梦一般，姬乃身躯颤动了一下，缓缓直起了身子。覆盖在两人身上的最后一点点白光，似乎就在这时全部消失了。
姬乃虽然醒了过来，但是似乎还处在朦胧的状态。右手依然握着飞鸟的手，左手伸到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把手机掏了出来。看都不看就扔向了千百合与真奈的方向。随后就像是难以支撑脑袋的重量一样，头一歪又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千百合与真奈面面相觑，都在想莫非姬乃这是让她们替接的意思吗？在这种状况下，两人对接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都有些抗拒。但是铃声依然执拗地响着，旁边的姬乃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
于是千百合在真奈的怂恿下，迫不得已地拿起手机。
翻开手机盖，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伊莉娜”。
虽然像是个外国人的名字，但是会存在姬乃的通讯录里，想必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吧。千百合天真地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中传来的有些冷漠的女声稍稍违背了她的期待。
“小姐，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以冰冷的事务性语调淡淡地询问着，但是千百合能感觉得到，声音中确实蕴含着一丝焦虑。
“那，那个……”
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千百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电话另一头，名叫伊莉娜的女子似乎从千百合的声音中听出不对，短暂的沉默后，以愈发冰冷的声音重新开口说道，“失礼了。我是小早川家的女仆，小早川伊莉娜。您所持的应该是我家小姐，小早川姬乃的携带电话。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家小姐接听？”
没有一个字疏忽了礼数，但是蕴含在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千百合忽然想到，这种情况下，对方该不会把自己当成绑架犯了吧。
“我我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千百合慌忙解释着，“那，那个小早川同学现在在我家里，好像已经睡着了，没法接电话！”
“这不是听起来更可疑了嘛。”一边的真奈苦笑着小声吐槽。
千百合的冷汗流了下来。
“……”大概是伊莉娜从千百合的慌乱中判断并不具有危险****，她的语气反而略微舒缓了些，“抱歉，小姐给您添麻烦了。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这语气感染，千百合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包括飞鸟受伤，姬乃急忙赶来，似乎因为劳累而睡着的事情全部解释了一遍。但是，对于刚才的异象，千百合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以“两个人的状况都基本稳定”来粗略带过。
“原来如此。”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回应，“我会立即赶到。谢谢您对小姐与神代小姐的照顾。还没请教您是？”
“哦，我，我是佐竹千百合，是小早川同学邻班的……”
“原来是佐竹小姐。”伊莉娜的语气仿佛早已对千百合有所了解一般。
“那么，请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会去府上。再见。”
“等，等等，我家的地址还没……”
千百合急忙制止就要这样挂断电话的伊莉娜。她可能是太过着急忘记问地址了吧，千百合心想。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令她一时间呆住了。
“哦，请您不必担心。”伊莉娜淡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附近常去的便利店的便当价格一样，“小姐学友的情况，我们基本都有掌握。您府上的地址我还是知道的。那么，稍后见。”
随即，伊莉娜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听筒传来滴滴的忙音，而千百合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学友的情况基本都有掌握，是，是什么意思……”
一直在旁边听完了全部对话的真奈，说出了千百合心中的疑问。
千百合不禁望向姬乃。这个正在安详地熟睡的少女，她的生活或许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要更加异质。限制外出，暗中调查交友关系……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的吗？
不，不管怎样，既然小早川家的人要前来，暂时应该可以安心了。千百合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
可是真奈却在这种时候又不识相地开了口。
“我说千百合……就这没放着没问题吗？”
真奈指着趴在床边的姬乃说到。
啊……千百合这才意识到，姬乃现在这种浑身湿漉漉还趴着睡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妥。刚才属于紧急状况，大家都没管那么多，现在安定下来之后……如果这幅样子被刚才那个冷冰冰的女仆小姐看到……千百合感到一阵恶寒。
真奈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首先是用毛巾大致擦干头发和身子，当然是在尽量不惊扰到姬乃睡眠的情况下。两人想要为姬乃换下湿衣，最好是让她在舒服点的地方躺下来。但是姬乃的手始终与飞鸟的紧紧相握，千百合与真奈努力了一会儿之后，便放弃把两个人分开。
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连着衣服一起尽量弄干，然后再盖上一条毯子之类的了。浑身湿湿黏黏的肯定会很难受，但是本人都睡着了，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千百合还找来了个坐垫，轻轻挪动姬乃的身子，把她的鞋子脱下来摆到一边之后，让她移动到坐垫上。最起码会比地板舒适点吧。
做这些的时候，姬乃偶尔会因为被移动而发出不悦的声音，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只不过花了几分钟时间，然而千百合与真奈都忙出了汗。
正当两人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的时候，门铃突然有规律地响起。
这，这就来了？千百合马上从地上弹起来，急急忙忙跑去开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穿着整齐的女仆装，金发碧眼的漂亮的外国人大姐姐。
即便是在雨天，身上累赘般的长裙女仆装依然没有一丝凌乱的感觉，金发也规矩地盘在脑后。面容就像声音一般，冰冷而无感情，但是就像是精工雕琢的人偶一般美丽。
千百合不禁看呆了。
“您好。我就是适才通过电话的小早川伊莉娜。请问是佐竹千百合小姐吗？”
“是，是……请，请进！”
千百合这才回过神，急忙把伊莉娜迎进家里。
伊莉娜轻轻点头施礼之后，优雅地走进门。随手将手中提着的雨伞放到了门边的伞架上。随后脱下鞋子，刚准备迈入房间，目光却停留在地上，皱起了眉头。
千百合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平日里打扫干净的地板现在显得脏乱不堪。没办法，刚才姬乃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脱鞋，泥水脚印一个接一个延伸到客厅，脚印周围全是湿透了的姬乃身上滴下来的水滴，形成了一个个水洼。
刚才忙里忙外的完全没注意这些，千百合顿时流下了冷汗。让别人看到了不雅的一面，实在是太过尴尬。
“这是小姐的鞋印呢……”伊莉娜喃喃道，随即面向千百合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小姐给您添麻烦了。这全是小早川家教育不周，望您见谅。也请不要过多责备小姐，她也只是一时疏忽。”
突然被如此郑重的道歉，千百合反而不知所措，连忙摆手说道，“没，没什么。我没有在意的。毕竟是紧急情况……我家的地板很容易打扫的，一会儿就能弄干净啦。”
“那可不行。这是小早川家的失态。稍后请允许我来打扫干净，当做赔罪。”
伊莉娜抬起头，静静凝视着千百合。
直觉告诉她，如果在这里拒绝的话，对方很可能会一直固执己见纠缠不休。所以千百合也只能点头默认了。
得到了千百合的认可，伊莉娜迅速跳过这一点进入了正题，“那么，请问小姐与飞鸟在什么地方？”
千百合敏锐地注意到，伊莉娜对飞鸟的称呼，从电话中的“神代小姐”变成了有些亲密的“飞鸟”，是一时疏忽用上了平时的称呼吗？千百合觉得，或许这是由于过度的担心所致吧。
看来这位女仆小姐，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冰冰的。
千百合不禁露出了微笑，随即又觉得这不太谨慎，急忙板起了脸，把伊莉娜带到了客厅。
在客厅看着两人情况的真奈，见到千百合与伊莉娜，下意识站了起来。
伊莉娜只是看了一眼真奈，就点头问好。
“是真壁真奈小姐吧。您好。我家小姐蒙您照顾了。”
“哦，哦……你好。”
被直接叫出名字的真奈有些惊讶，下意识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千百合不禁感叹，能令一向对谁都满不在乎的真奈这么老实，女仆小姐的气场实在是可怕。
随后，伊莉娜也注意到了床边与床上的两人，皱起了眉头。
千百合与真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伊莉娜觉得这样的对待对姬乃很失礼而发飙。
幸好伊莉娜的眉头过了片刻就舒展开来。这令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伊莉娜并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不打扰两人睡眠的距离上略微观察了一下，确定两人都没什么大碍之后，又转向了千百合与真奈。
“再次感谢两位对小姐与神代小姐的照顾。她们都是小早川的家人，两位的恩情小早川家会谨记在心。”
“不用这么客气啦，大家都是朋友嘛~应该的应该的。”
真奈一被感谢就有点得意忘形，千百合不禁暗暗苦笑。
“那么，刚才在电话中不太方便讲。现在能否请两位详细告知一下事情的经过？”
真奈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千百合把心一横。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地上散落的血迹斑斑的运动服与飞鸟全身的绷带无一不昭示着伤情的严重性，同时与现在的状况形成异样的反差。这是通常没法解释的。
于是千百合与真奈结结巴巴地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
伊莉娜只是端正地坐着，静静倾听，直到两人讲完没有插一句话。
但是，千百合明显看出，伊莉娜的表情从途中开始就变得相当的严肃。
整个人甚至散发出些许悲壮的气氛。
这令千百合与真奈更加战战兢兢。
千百合与真奈解释完，伊莉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尴尬的沉默流淌在房间中。
过了半晌，就在真奈要耐不住这沉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床边方向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
三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趴在床边的姬乃，身子轻轻动了起来。随后就像是早上刚起床一般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与飞鸟紧握的手也终于放开。
姬乃身上披着的毯子滑落下来，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跟着转向了三人的方向。
就这么与三人对视了良久之后，姬乃朦胧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随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划破了黑暗，甚至一时间掩住了窗外的瓢泼雨声。
“伊莉娜！！！！！！！”
伊莉娜闻声站了起来，向姬乃移动了两步之后，径直跪了下去。
十分不稳的气氛飘荡在两人之间。
千百合与真奈本能地预感到，比屋外还要猛烈的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两人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到这场暴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