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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现场的一路上丛来都莫名其妙地捧着手机傻笑,小六终于忍不住的时候才开口,“小来姐,你要是再这么傻笑……我估计赵之航能把你扒皮吃了。”
赵之航是武汉这场的特邀主持人,此人的之航夜话是一档很有名气的访谈节目,本人更是以心思细腻眼光毒辣语言幽默为特色,一米八的高个儿配上一张络腮胡子的俊脸,谁不崇拜才是有问题呢。
丛来转头对小六笑,“嘿嘿嘿,宫老师翻我牌子了啊!那可是宫老师宫郑啊!!!”
小六有些恨铁不成钢,“是,宫老师翻了你牌子……可是小来姐,我看宫老师在片场拍戏抱你的时候你都没这么激动诶……再说了,万一那个微博是冰姐她们发的怎么办啊?”
丛来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等推开了车门,丛来闭上眼惬意地感叹一声:“啊!真是星光熠熠、微风撩人啊~”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丛来睁眼看,不是别人,正是赵之航。
“小姑娘,不知道的我以为你在爱琴海吹海风度假呢!行行好诶,七月初的武汉,这哪里是什么微风撩人啊!滔天热浪我都嫌轻了。说实话,你是不是刚刚见过男朋友啊?浑身上下一股子酸臭气……”赵之航的眼睛很大很大,看着她的时候微微眯起来,丛来有种被透视的感觉……
“嘿嘿,赵老师,我这不是第一次来武汉嘛,表达一下喜爱之情还有错了?”
“哦?”他斜乜了她一眼,“喜欢武汉,那你说说喜欢武汉什么?”
“热干面。”丛来见他要翻白眼,赶紧继续说:“哎呀赵老师,你就别为难我了,要不是因为明知道你是上海人,就算是闭着眼瞎恭维,我也肯定说武汉特产里我最喜欢你!”
赵之航一怔,噗地笑了,“你这张嘴巴挺厉害的啊,可惜了我不收徒,不然也算是后继有人。”
二人玩笑着一起进了大楼,后台那里宫郑已经在等了。他下午有个采访,所以并不是跟丛来一起出的酒店。这会儿见赵之航和丛来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进来,他微蹙着眉站起身打招呼,“之航。”
“宫郑,你这什么表情,刚吃了苍蝇啊?”
二人握了手。宫郑看了一眼丛来,“能跟赵之航搭上话还不被气哭的女孩子,挺少见的。”
丛来低头笑了笑,赵之航接过话,“诶呦,我说宫郑,你这醋吃的是谁家的咱们可得问清楚了,是我家的,还是小丫头家的?”
宫郑望着他,忽得笑了,“就你一天没正行才惹得那么些人胡说八道的!说实话,好几次被粉丝堵住问,我都想干脆说我跟你有深仇大恨算了。”
赵之航摇摇头:“虐恋情深的戏码可别找我啊,我只演甜宠。”
丛来瞪大眼睛,“天呢!所以传说中的航郑CP是……甜宠啊!上次赌了五包辣条说是小傲娇和霸道总裁的……”
宫郑:……
赵之航:“话说清楚了,我这是小傲娇?!他哪里霸道总裁了!”
丛来星星眼,“没事没事,什么风格都行,百年好合就行……那个,宫老师,等会儿你挨着之航哥坐哈,毕竟你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同框发糖了……”
赵之航笑了,“你个小妮子,敢借着你们家宫郑往我头上爬了哈!”
宫郑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这场宣传见面会很快就开场了,赵之航在台上摆了三把高脚靠背椅,自己做一把,剩下两张肩并肩与他斜对。
“废话不多说了,反正我有自知之明,你们都不是来看我的。”赵之航道,台下一片笑,还有粉丝叫着“没有!我们是来看航郑的!”
“有请《昨日花》宫郑、丛来!”
丛来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镂空的小礼服,脚上是同色高跟鞋,长发微卷依然扎成了马尾用一条墨绿色坠钻石装饰的发带束好,甜美活泼。宫郑穿了件米色休闲衫,墨绿色的长裤黑皮鞋。追光灯照在他们身上,宫郑抬起胳膊示意丛来挽着自己,丛来微微弓着背,颇为狗腿地讪笑着摆手说不用了,招得下头好些粉丝大笑。宫郑本来大度想放下后台的事不提了,这会儿看小丫头玩心不死,眉头一拧,自己抬手毫不客气地把小丫头的手挎进自己的臂弯里——台下尖叫连连。
二人身上夹好了麦克风,宫郑很是绅士地替丛来扶好椅子,又递出一只手示意扶她坐好,丛来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之航,“宫老师,我坐这里吗?”台下又是大笑,直到宫郑在一旁坐好才止住。
“咳咳……”赵之航清了清嗓子,台下又开始笑。“我跟丛小姐真是相见恨晚呐,刚在后台我还跟她说,真是可惜了我不收徒弟,不然我这把椅子以后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呢!”他笑咪咪道,“听闻丛小姐也是宫影帝的迷妹啊?”
丛来笑,“对啊,也是您的迷妹!要不怎么能说和赵老师也是相见恨晚呢!”
赵之航苦笑着摇摇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现在是年纪大了吗,宫郑,怎么连个小丫头都说不过了?”
宫郑略顿一顿,“咳,丛来啊,你说你是赵老师的迷妹,那我考考你啊,我跟赵老师的生日你能不能背出来啊?”
丛来轻轻吐了吐舌头,“宫老师是78年6月30的生日,赵老师是83年8月30的生日。”说完还忐忑不安地瞪大眼睛望着台下粉丝问,“没说错吧?”
台下笑。
宫郑接话,“你看,你比我还小两岁,你要老,我成什么了?”
“你是宝刀未老,跟我这种可不一样。说起这个,听说《昨日花》里还有武戏部分?”
“是有一部分,不太多,但是我个人觉得很精彩。”宫郑答。
“周小飞导演一贯是以情感戏出彩,尤其是这次虽说拍的是女皇武则天的故事,他依然使用了《昨日花》这种很抒情的表现方式,那这个武戏是什么作用呢?”
宫郑笑着摊摊手,示意无可奉告。赵之航望向丛来,丛来在自己嘴巴前面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朋友们,我做主持这行也有小十年了,第一次有种采访沟通障碍症患者的感觉!”赵之航向现场观众诉苦,满堂哄笑。“行吧,那这样,我提供几种选择,你们点头或者摇头。第一个问题,宫郑的角色是个将军?”没人理他。“皇帝?”没人理他。“太监?”没人理他,赵之航做崩溃状。“那这样吧,他在剧里是不是一贯地养眼啊?”
丛来猛点头。
“看看看,迷妹的劣根性!”赵之航逗乐,“那我现在来看看你们的宫老师有没有迷弟属性啊,咳,宫郑,小来在电影里是女神级别的吗?”
宫郑低头笑了一下,随后又偏头看着丛来道:“这个问题倒是可以回答一下。主要是我觉得丛来虽然还没有前辈的那种沉淀,但是从她的外貌和素养来说,什么时候都是女神级别的啊,这跟这部电影没什么因果关系的。”随后他又望向自己的粉丝,笑意盈盈像是无形的迷魂汤一样,“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你们觉得呢?”
丛来两颊通红,依然维持着端庄大方的笑容。赵之航咋舌,赶紧抓住丛来问:“现在什么心情?”
“被偶像翻牌子的心情。”丛来实话实说,随后又道:“宫老师,麻烦你一定跟大家解释清楚,是节目组逼着你这么吹捧我的!受之有愧啊!还有,”丛来一脸狗腿子笑容十分接地气,“等会儿请给我一张签名照!拜托了!”现场气氛被她作为小粉丝的语气打动,配合地响起笑声。
这场见面会无疑是轰动异常的,活动结束,赵之航说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吃宵夜,二人也没多想就应下了。是一家很精致的私房菜,正巧闫春芳也替丛来注册好了微博账号,所以丛来用大号更新了第一条微博。
丛来V:两位老师的同框,迷妹拜领!【抱拳】
配图是一张活动结束后拍的赵之航和宫郑二人的拍立得照片,上面有二人的签名。
这条微博的转发很快过万,宫郑也点了赞,赵之航除了点赞,更是幽默评论:“徒儿,以后跟好师傅!”
其余评论褒贬不一,宫郑的粉丝倒还宽容,多数谈言对这个幽默活泼又漂亮的女孩子没什么恶意,期待电影里的演技云云。路人就喷的比较惨了,多是说她揪着两条真龙的龙尾巴上天的。丛来因为玩儿【土匪衣衫薄】的小号总是被群众开一些比较过分的玩笑,其实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回想今天现场宫郑夸她是女神的部分,依然是脸红心跳地不能行啊!丛来又在酒店的大床上打了两个滚……
南京、西安、武汉、大连、广州、郑州……十二个城市跑下来,两个团队最终在七月十三飞抵北京举办首映式。影院里的人很多,媒体和评论家都在后排就坐,第三排是导演和制片方,丛来跟宫郑、郝明如、穆安和坐在第四排的位置,周小飞穿着很是休闲,但也非常得体,他上台讲了电影的创作历程和自己对这个剧本的理解和解读角度,随后是宫郑上台发言。
“跟周小飞导演合作过很多次,他的每一部作品中情感刻画之细腻、人物塑造之丰满,在我看来都已经到达了叹为观止的地步,这一点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而这恰恰也是我相信在对女皇武则天解读方式之多的今天,《昨日花》仍然是一部与众不同、立意深刻的诚意之作。而就像刚刚导演所说的,各位从这部电影开拍之初对演员阵容的好奇,再到现在对演员角色分配的揣测,兴趣都是日渐高涨。在我看来,我们采用这种方式并不只是单纯为了博眼球那么简单,而是希望大家能把关注度放在每个演员所呈现给大家的一颦一笑、一词一句上。谢谢,祝观影愉快。”
宫郑今天穿着得体的黑西装,灰色衬衣打一条银白色领带,整个人温润如玉,行路讲话都从容不迫自带节奏,很是让人感觉舒服。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在丛来的身边,低声道:“听周导说你一直不敢看成片?小来,我可从来没有吹捧你,你自己看过就知道了。”
灯光俱暗,幕布上还没有出现光亮,倒是先出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啜泣着,“女儿……我的女儿啊……”
少女轻轻柔柔、隐隐含笑的声音舒缓地响起,“母亲,”那种安慰人心的暖意开始流淌,荧幕上缓缓显出一行字,——贞观十一年冬。
那少女的声音口气一转,虽还是那般温柔体贴,却又含着一丝捉摸不明的阴冷与坚韧继续道:“天子圣明,女儿侍奉在侧,焉知非福呢?为何还要哭哭啼啼、作此小儿女之态?”
银幕上渐渐地显出光,碌碌马车声响,尽头从马车的车帘上转到街道上、远远的宫墙上,再转到一条白玉般丰润圆润的小臂上,五指削葱,染着浅浅的粉色蔻丹,托着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睫毛抖动,望着深宫如许,目光沉沉……镜头从马车慢慢升高,升到整个宫城之上,仿佛浮起一副水墨画卷,朱红色的印鉴叩上去,留下“昨日花”三个鲜红大字。
镜头再追溯进一处宫苑,十四岁的武则天穿着浅粉白的宫裙小心地学习礼仪,深夜在屋里点着烛火读书,日升月落几度……“我这一生……小心,却也恣意……”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转眼暮色时分,丛来在屋里看书,院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听说了吗?据说是那个父亲在朝的徐惠……”她抬起漂亮的眼睛,盯着那桌案前的一点,表情渐渐由怔楞变得明亮。
夜里,她拿着书本去敲徐惠的房门,“惠姐姐?”
徐惠开门见是她,笑一笑把她让进去。郝明如的这一笑意味深长,惊喜、提防,小心翼翼与渴盼已久……
周小飞的电影一贯是这个特点,人物的台词少的可怜,却又句句精到,演员表演中不论是面部还是肢体语言都需要格外的细腻、丰富,武媚与徐惠相处的近三四分钟的镜头里,除了那个苍老的旁白道:“现在想想那时候,花骨朵的年岁啊……”老人怅怅叹口气,“其实,也该是很快活的……”武氏绣手帕送给徐惠,徐惠替她缝补不小心刮破的衣衫,她上树去捡风筝给她,徐惠炖了汤羹一起分享……镜头流转到皎皎月色底下,两个穿着漂亮裙衫的少女燃香结拜,掌心合十,互立誓言:“……姐妹相处,诚心实意,相互扶持,彼此陪伴,永不分离!”镜头拉近,特写到丛来的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雾气朦胧,微微一眯,似乎又带着些森然的杀气……镜头再从那双眼睛上拉远,武氏的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姐姐,这可是大好事,别再害羞了!以后你去了别处住,只怕你我不能日日得见,这盆栽给你,日日看着,就像见了妹妹一样!”
徐惠的愁容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这是花房工匠的手艺?怎的……好生奇怪。”
武氏笑:“送给姐姐的礼物,当然要我亲手打理的好啊!”
“你说这盆景……也是那个叫武氏女子送的?”宫郑的影子落在那个小松柏的盆景上,声音听起来饶有兴味。
徐惠笑,“臣妾以为,她是个……很是与众不同的女子。”
“听起来倒是。”还是那种玩味的语气,不疾不徐。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武氏之女,德容昭惠,封五品才人,赐号武媚……”
重重跌宕之后,太宗与妩媚终于二人相对烛下。
宫郑的脸廓在阴影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垂着眼帘,“你很聪明啊……”
武媚笑一笑,明艳的脸蛋在烛光映衬之下仿佛微微地发着光,“我入宫,不就是为了见陛下?这是我的愿望,我自然要排除万难实现愿望,就像飞蛾扑火,是宿命。”
“你也很诚实。”
“如果连自己都不敢承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承担,想要的就要凭本事去得到,有目标才有方向。我喜欢有方向的日子。”
“武媚,”宫郑的脸愈发柔和,只是仍旧低垂眼睫,“你才十五岁,这般横冲直撞的,你会流很多血的。”
“陛下放心,爹说我命就是那样的,千磨万凿也得活下来。我想活下去就一定能活下去。”
太宗的眉头绞起来,唇角仍然留着笑意,抬起闪着幽光的一双眼睛打量着烛火底下的少女,“你爹可能是想说,你投胎错投了女儿身吧……”
武媚闻言笑了,“如果武媚是个男儿,我也仍要想尽办法见陛下一面的。”
“求前程?”
“求这样秉烛伴酒的知己。”
这部电影之所以描绘武则天却叫《明日花》,正是因为它从一个感性的角度去让武则天追忆一生,所求所得,虽然此生已极人上人,可却仍是遗憾许多,真正地实现了抱负,可能众人却容易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过分悲凉的女人……那重重铠甲、层层金缕衣之下,也有一颗格外伤痕累累的脆弱心脏。
她与太宗更似知交,他知晓她的抱负,她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袒露心扉,只是可惜他们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却不是相濡以沫的恩爱眷侣……与穆安和那样明眸皓齿的舒朗李治相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慌张,她一直给自己找方向,故而一直在征途之上,从不曾流连过路旁姹紫嫣红的美妙风光,直到李治的出现。他拖住她前行的脚步,却又解救她出万丈深渊,他许她荣耀加身,可却终不如十五岁那年烛火之下的那对深邃的眼眸……他病重时,她已大权在握,可突然开始慌张,慌张于他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弃她而去的凄惨事实……终于临朝称帝、坐拥天下,退朝之后的两鬓花白的武则天颓然靠在金殿的龙椅上,注视着宫门里永远照不穿黑暗的那一束阳光,疲惫地笑了,“时至今日,我无悔于一生之中的每一日……从前事如昨日花,刹那芳华,顷刻荒颓……偶尔,我想你们的时候也会问一问自己,如果我不是这个武则天,我只是武氏女,我这一生又该如何?可我这一生……终究除了武瞾……谁也不是。”面目表情的苍老面孔上一对漆黑发亮的眼眸异常坚定,唯独眼角渗出两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