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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来,你昨天失眠啊,这黑眼圈!”化妆师兰芬咋舌。
“嗯,有点。”
“我看你喝了不少,就那样还睡不着?你精神压力别太大啊,弄出毛病可就不好了。”
丛来哈哈一笑,“放心啦芬姐,我神经很坚强的。”
昨夜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宫郑只是在她这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了,但是一直到三点钟,丛来都没有睡着,她试探地给宫郑发消息。
丛来:你睡了吗?
宫郑:还没有。在看剧本。你怎么还不睡?
丛来:睡不着
丛来楞了一下,赶忙找补
丛来:也在看剧本。
宫郑:【微笑】
丛来一个头十个大,你笑屁啊笑!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在老年人宫郑的世界里,就是关爱的眼神的意思……绝不是嘲讽。
宫郑:你片约接到什么时间了?
丛来:明年四月份吧,五月以后的剧本闫姑还在看。怎么,宫老师准备提携我一下啊?【微笑】
宫郑:哈哈
丛来:【白眼】
宫郑:早点睡,明天有活动的
丛来:没事啊,白天补也来得及
宫郑:晚上少的睡眠白天是补不回来的
丛来:那你不是也没睡?【鄙视】
宫郑:我一把年纪了,谁还在乎我多长两条皱纹还是重一点黑眼圈啊,呵呵
丛来:我啊!大叔,你都一把年纪了,我勉为其难收了你也就算了,你就当为了我,节制一点吧!
宫郑:哈哈,那好。
宫郑:【语音消息】
丛来点开,然后单曲循环了一夜这一句话……
“晚安,小来。”
这会儿等妆化好了,丛来换上一条天水碧的缎面裙子,上身修身剪裁,领口是斜衽的旗装立领,下身是伞状的长裙长及脚踝,裙摆上撒着鹅黄小花,腰间系带的浅色薄纱薄如蝉翼,飘然身后,脚上是一双碎钻的银色高跟鞋,同耳垂上的一副钻石坠子一起熠熠生辉,及腰卷发极其富有生机地在身后跃动,愈发衬得一张精巧的鹅蛋脸娇艳活泼……丛来整个人像是迪士尼里走下来的东方公主。宫郑多年的习惯一直是很绅士地迁就一起出席活动的女伴的衣服,这次更加不例外。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湖蓝色的衬衣和黑色领带,愈发衬得他面冠如玉,胸口叠着一小块鹅黄色的方巾,偶一抬手,一对璀璨的钻石袖扣也颇为低调地露出来,反射耀眼光芒……
丛来挽着他,忽然觉得这跟之前很多次同台的时候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不再是搭档、偶像的感觉,她心里渐渐生出一种类似于所有权的占有感……她身后长纱曳地,宫郑下车的时候也很是细心地替她提了裙摆,低声道:“扶着我,当心脚下。”那双银色的尖头高跟鞋很是磨脚,因为没有了防水台的缘故,十三四公分的高度走起路来更加困难,宫郑看着她脚背上鼓起的青筋,略皱了皱眉,“你个子又不矮,穿这么高的鞋子做什么呢?”
丛来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只有站在高跟鞋上,我才能看见整个世界’。”
宫郑被她挽着朝前走,微笑着向红毯一边的人群挥手致意,同时不避讳地跟她低声讲话:“喂,丛小姐,我足够高了吧?”
丛来莫名其妙地翻了他个白眼二人走到红毯尽头,站定合影。众人只见丛来想放开宫郑的手臂好让二人单独面向媒体,宫郑偏头说了句话,二人相视一笑,合体了一般略站了站就去到主持人那里了——似乎是没什么不对,但似乎又是哪里太不对,大家都有点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外场主持人叫晓城,“宫先生,丛小姐,来签名留步。”
“我替广大群众问一嘴哈,你俩刚状似亲密咬了一路耳朵是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丛来笑得端庄得体,宫郑看她一眼,心里叹口气,只能自己开口:“其实是在说身高的问题。我由于年纪问题所以其实不太懂微博啊、网络上的一些东西,问小来什么是‘最萌身高差’。”
“那小来,你是怎么回答宫影帝的呢?”
“我把高跟鞋脱下来的话,跟宫老师的身高差就挺萌的了吧?”丛来笑。
宫郑转头接话,“你穿不穿高跟鞋我觉得都挺好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并没有被话筒直接传出去,但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开了,主持人怔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接,让两位直接入场……
丛来有些晃神,整个脚步都有些飘,直到坐下来才想着跟宫郑翻个白眼,“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还老人家、前辈呢……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啊?”
宫郑笑:“小来,不是你说的我可以跟你放肆一点吗?我小心了这么多年,有点累。”
丛来不再睬他。同桌的除了《昨日花》的他们三人和孟扬,还有来当嘉宾的周玲莫和一部青春文艺片里提名新人奖的小花杜容俪、小生李晗。
丛来见周玲莫在她身边坐下,一秒都没怔,顺手帮她理了一下礼服的裙摆。
周玲莫抬眼看她,丛来淡淡一笑:“周老师好。”
周玲莫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望着宫郑,话却是对丛来讲的,“宫郑这人一贯生人勿进,最不喜欢什么绯闻,想来丛小姐与众不同的厉害。”她眼波凌厉地转过来望着丛来,又淡淡一笑:“电影很不错。”
丛来抬手抚了抚额角,有些赧然却又谦卑地道:“谢谢周老师,还是有很多需要您提点的地方。”二人就这么“含情脉脉”地互视三秒,等着一处摄像机镜头转开,周玲莫冷脸转了回去,丛来却噗嗤笑出了声,宫郑睨了她一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却还是笑道:“玲莫,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出作品,不想看家本领是一点没丢啊。”
周玲莫也乐了,“还不是这小丫头,你看她那个提防我的样子,看贼也了不起这样了吧?不过也是,守着你这么个大宝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周玲莫拍了拍丛来的手背,“你放心,他在我这儿早就是臭****了,我不惦记的。”她的大眼睛眨着,很是有种天真好看的感觉。
丛来笑:“周老师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哟,你们俩这是到哪一步了啊,我怎么看不懂了?”周玲莫蹙眉。
“我绕地球跑了三圈才刚一垒,你行行好,别给我归零了。”宫郑看一眼丛来,苦笑道。
周玲莫露齿一笑,“该!”
周玲莫要去开最佳新人奖,起身去了后台,丛来望着台上星光熠熠的那种璀璨,想着自己两年前的懵懂模样,浅浅地笑……她的手机在小包里嗡嗡震动,丛来被迫从回忆里醒过来,看见是那个熟悉的国外号码。她皱眉按掉,转而发了消息过去,“我在忙。”
那头很快回过来:“你在长春?”
“嗯。”
“我刚到北京。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这回回来是跟丛江山办离婚的。”
丛来皱眉,“知道了”
盯着屏幕上“安莉”那两个字,丛来头疼要命。
丛江山今年四十四,刚刚二十八岁的安莉是他第三任妻子。
丛来立马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闫春芳:“闫姑,丛江山这两天可能要办离婚了。”
闫春芳看到这条短息,把咖啡杯重重地在钢化玻璃上一顿,“安莉已经回来了?”
“嗯。”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丛江山的第一任妻子陈秋明,也就是丛来的妈妈,是一位很是职业化的外科大夫,感情破裂之后离婚去了香港,只一年,丛江山跟圈内女星钱蕾闪婚,陈秋明就辗转去了英国定居。那时候丛来只有十二岁,也把名字从丛爱改作了丛来。结婚之后,丛江山依然长期在北京,息影的钱蕾则是到了香港和丛来生活在一起。这段婚姻维持了六年,丛来考上了电影学院之后,钱蕾主动提出了离婚。那之后,名模安莉成了丛江山的第三任妻子,而钱蕾也在两年前嫁给了富商黄仕忠。
这其中真正有趣的是,丛来跟她的两任“后妈”的关系都很好,钱蕾在这之中远比陈秋明更像一个母亲,甚至因为陈秋明移民,丛来的户口一直跟钱蕾一起落在香港,直到钱蕾离婚,她也给丛来办了香港单独的户口。丛来进入演艺圈,钱蕾甚至主动替她联系了自己的好友闫春芳做经纪人。后来安莉嫁给丛江山,除了二人起初那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光,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安莉都是在丛来学校旁的公寓里度过的。
丛来忽然觉得胸闷,抬起头,孟扬已经要上场了,忽然之间,丛来对那个奖究竟能不能落到自己头上全然失去了兴趣,她只是强迫自己得体地微笑。
宫郑看出来她的不正常,却又不好在镜头追着她的时候开口问,只能微微锁着眉头浅笑。
“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有:影片《如安》中李如安的饰演者郁亚兰。……”丛来怔怔地听着一个个名字从耳尖上划过去,整个人失神在她父亲这莫名其妙的一生里,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她妈妈陈秋明离婚时的那一声冷笑,以及钱蕾那时候抱着肩、哭着笑道:“再不离,我都快感觉不到我究竟是个活人还是死人了……”
孟扬谈笑风生地立在台上,很是优雅迷人,他的每一句话丛来都听得见,只是大脑拒绝思考了,对这些信息完全不能处理。
“获得本次最佳女主角的是,”他低低一笑,“《昨日花》丛来!恭喜!”
丛来依然坐在那里发怔,她的脑子里都是那时候借酒浇愁喝到几乎胃穿孔的安莉痛哭流涕的模样……
“小来?”宫郑终于觉出了异样,把手放在丛来的肩上摇了摇她,丛来醒过来,眼睛里往下流眼泪,宫郑愣了一秒钟,赶忙站起来拥抱住她。
“好了,小来,先别哭。听我说,现在上台去孟扬那儿把奖杯接过来。剩下的事,你回去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他一直这么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等她的回答。
丛来哽咽,清了清嗓子,哑着道:“好……”
丛来依然是笑着上的台,孟扬看出了她泛红的眼眶,主动解围,“其实因为上次我的缘故,小来不得不跟宫老师表白,她为这个一直挺生气的。昨天我们还说呢,如果今天她能得奖就当是天意,然后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小来,你看,老天是向着我的。”
丛来笑,颇为豪气干云地张开双臂等着孟扬扑进自己的怀抱,孟扬也乐了,装作屁颠屁颠的模样上前拥抱,手也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
丛来终于彻底回过神,站在话筒前头,“《昨日花》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甚至我也说过,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每一位老师、前辈对我的提点都足够我受益终生。很感谢大家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的宽容和认可,怎么说呢,”她露齿粲然一笑,“虽万死不能报其一,只能加倍努力,好好工作!”说着她躬身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丛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上走下来的,总之等她走回去的时候,宫郑站在那里,扶着她坐下,之后,丛来一直发呆到结束。
回到酒店,宫郑几乎刚刚敲门,丛来就打开了门,一张憔悴而惨淡的脸,惊得宫郑心头一跳。“小来?”
“宫老师,你有烟吗?”她嗓子有些哑。
宫郑愣了一会,从口袋里把烟盒摸出来,连着打火机一起递给她。
丛来蜷在沙发里,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团,明明暗暗的烟头亮着一点猩红的光,她笑:“本来都戒了的……当年抽起来是因为丛江山,现在居然还是因为他……呵呵,你说,宫老师,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宫郑抬手,把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颈后。
“安莉又要跟他离婚了。”
宫郑没言语。丛江山跟安莉分居许久已是公开的秘密,究竟什么时候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宫郑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丛来,“小来,你知道我拍《莽荒人家》的时候,其实只比你大一点。但是我认识他,其实是很久了。我看过他深爱明姐的样子,也看过他为了你做一个慈父的样子……你问我为什么二十五岁之后连绯闻都不愿意传,因为那时候我看着你们一家分崩离析,看着那个小小的你……我觉得,既然没有信心白头偕老,何必惹出来这么多困扰这么多人的事情呢?”宫郑略顿一顿,笑,“所以小来,你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宫老师,”丛来抹掉脸上的泪水,“我妹妹加一是个花游运动员,她跟她心上人打了个赌,她的比赛要是赢了,那男孩子就要继续做一个很有前途的运动员,她要是输了,他就做她的教练。比赛结束那天,加一打电话跟我,她想结婚了……”
“小来……”
“宫老师,我不永远不会是丛江山,也不会是我妈妈、钱姨或者安莉,我永远理解不了他。”
“小来?”宫郑忽然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要把我一起一棍子打死吗?”
丛来把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像个缩进壳里的蜗牛,烟头烫到了她的手指,她不反应。宫郑从她指间强行揪出来那个烟头,按熄在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里——那旁边放着她今天带回来的第一座影后奖杯。
宫郑看着那奖杯,默了许久才道:“小来,走吧,咱们出去走走。”
十月中的长春冷得吓人,丛来缩在一件单薄的风衣里,她固执地不肯挽着宫郑,只是轻轻扯着他的袖口。宫郑穿着一件厚点的西装外套,里面是米色的羊绒尖领休闲衫,他懒得看身边瑟瑟发抖的丛来,只是在街边一家一家地找花店。
“丛来,”宫郑买了一束小铃兰里夹着两朵百合,“无论如何,今天于你还是真正获得第一座奖杯的日子,别让什么东西毁了今天。”宫郑笑不出来,整张脸在棒球帽的阴影里异常严肃地皱在一起,脸色铁青。
丛来接过花,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格外的闷,也许是因为哭的、也许是因为冻感冒了,宫郑胡乱想。
“小铃兰啊……这种花也会有花店卖么……宫老师,你知道小铃兰的花语吗?法语里叫它五月山谷百合……”
“因为迎着五月春风开放,所以是returnofhappiness,传说收到铃兰花就会被幸运之神眷顾。小来,如若这话是真的,我会送你一辈子的铃兰,每日一束。如果没有幸运之神,那我宫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