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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冒险啊……”赵之航略吟唔一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某个方向,“那就老规矩,抽签,抽到座位号的先生或者女士,来决定我们小来和安和的大冒险项目。”
礼仪人员端着个透明的塑料球体上来,里头装满了卷起来的纸签,赵之航抽出来一个,展开来,“一百六十八号,摄像师帮我找一下今天的头号幸运儿。”
好巧不巧,周玲莫很是淡定的脸出现在了大荧幕上。
周玲莫理了理身上的礼服,接过话筒,“不如这样,今天小来也有一件拍品,等会儿拍得者如果是位先生,咱们就让他跟小来开舞,如果是位女士,咱们就让她跟安和开舞,如何?”
“哈哈,玲莫不提醒我差点要忘记了,昨天小来可是一舞倾城啊……”
丛来今天送来拍卖的东西是钱蕾替她选的一幅朱耷的丹青,现场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导演,也就是还有几位岁数比较大的前辈对这个感兴趣——这里头,宫郑是最年轻的了。周玲莫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为了丛来好,即便是不为给宫郑和丛来搭红线,至少也得给丛来一个开阔圈子的机会。
按照安排,穆安和紧接着这个环节之后就要唱首歌,故而赵之航扶着丛来下台,“我看,你今天这舞伴是确定无疑了。”
丛来不知道说什么好,笑得有些难为情,“我倒宁愿是几位前辈。”
赵之航笑:“你啊,现在这些年轻的莺莺燕燕都恨不能搭上宫郑一飞冲天去呢,就你一天追在后面当个小粉丝不敢越雷池一步。”
丛来笑一下,没接话。
第一轮拍品是几位前辈拿出来的字画珠宝,件件都是拍出了天价。丛来觑了一眼也举了几次牌的宫郑,不禁咋舌。周玲莫见状笑道:“幸好助理今天告诉我你带来的是那副画,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帮他这一把呢。这回我是不是能洗清嫌疑了?我跟他可没有瓜田李下,相反,我还愿意成人之美当个红娘呢!”
丛来有些窘,还是淡淡笑道:“周老师……”
前些日子大火了一阵的小花杜容俪和老资历港星徐佳娇合唱了一曲,紧接着的一场拍卖吸得丛来不由得盯着投映的荧幕挪不开眼,“这是周玲莫女士带来的拍品,‘瓦尔登湖眷侣’,起拍价一百二十万……”
周玲莫见摄像镜头转开了,抬手拨了拨头发,正好余光觑见丛来目不转睛的样儿,“怎么,喜欢?”她噗嗤乐了。
“圣诞节要给妈妈送份礼物,一直没选好,玲莫姐的这个倒是不错。”丛来笑。
周玲莫仍是笑,抬眼看了看那套镶钻的白金珠宝,摇摇头,倒也没多说旁的。
丛来第一回举了牌子。周玲莫的脾气耿直,在圈子里一直是冷面菩萨的形象,没什么私交过笃的好朋友,因为她一两句话不顺意而树的敌倒是不少,这会儿这拍品倒也奇了,私下里议论纷纷不说,更是有人意味深长地瞥向周玲莫和丛来这桌,满场里举牌的人不少。丛来神色坦然,她只是觉着这套首饰优雅安静,很适合钱蕾,拿来给她做新年礼物再合适不过,想着,丛来甚至不知觉地淡淡笑了一下。
那头宫郑也接受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洗礼,只能是苦笑着摇头叹气,张百云见状满心了然,“你当年定制这套首饰的时候别那么大张旗鼓现在不就少了一遭麻烦?”
“千金难买早知道。”宫郑叹口气。
“玲莫这性子也是一绝,这当年轰动一时的定情信物就这么拿出来拍卖?”
“这本就是她那性格的好处。事情过去了,那就是一件珠宝,哪还有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她撮合你跟小来的心是诚的。”张百云望着宫郑。后者坦然而静谧,远远地望了一眼丛来,笑得温温柔柔。“只是今天晚上想分一点你宫影帝雨露的人,看样子是不少……”正好拍卖师在上头报价,张百云促狭一笑,“小来跟着你可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你也这么觉得吗?”宫郑脸上的笑意忽而有些恍惚。
张百云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些朋友,没几个看好的。只有玲莫。”
“我前些日子接到钱蕾的电话,听她的意思倒不像是反对啊?”
“她,呵呵……”宫郑笑得有些伤感,“她多疼这个小丫头你比我清楚,就是明天丛来说终生不嫁了,钱蕾后脚就能给她安排好养老问题。小来是钱蕾全部的寄托。可是我知道,她心底里是不赞同的。”
张百云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酒,“阿蕾很多年前说过,她想丛来能嫁个温柔而平凡的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宫郑抬手转着酒杯,良久才短促地笑了一下,张百云重新把目光放回他身上,他却摇摇头,“你不帮帮那小丫头?这么哄抬市价下去,她可赔死了。”
张百云笑,“钱不是问题,关键是送给阿蕾的礼物,她可不许别人插手的。”
一套普普通通的钻石首饰,即便是当初宫郑只是跟法国的珠宝商有些代言关系随手定制的,二百万早就是上限了,即便是加上了宫郑跟周玲莫的花边新闻、明星效应加持,丛来几乎高出两倍的价钱买回来怎么也说不过去啊,宫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喜滋滋的丛来,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活动过半,赵之航开始了每年的经典项目——乱点鸳鸯谱。
“哎呀,又到这个时候了。”赵之航搓着手笑,台下应声笑,“每当这种疯狂地剁完手之后啊,人的心理一般都是处于一种空虚的高亢当中的。说吧,今年圈子里又有哪对金童玉女要拜我牵红线了?”台下嘻嘻笑成一片,赵之航眼神扫过的地方不论男星女星个个摆手。孟扬本来正心不在焉地跟身边的两个后辈闲聊了两句,没注意到赵之航正盯着自己——“孟扬!”
“哦!”全场起哄。
孟扬有些怔楞,随后苦笑一下站起了身,“之航哥。”
“哎,我发现现在国家的这个讲文明懂礼貌的教育真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啊,像我这种最招人讨厌的老东西现在都被你们左一个‘老师’右一个‘之航哥’的,真是受宠若惊啊!当然了,在座各位都是偶像,影响到的可不是一代人的文明教养,这是个好事情。扯远了,来,说回来,孟扬,卖乖的我见的多了,早都免疫了,别跟我来这套,跟大家说说,婚期几何啊?”
孟扬挠了挠头,笑:“之航哥,您说您这么些年了,撮合成了几对儿?”满场哄堂大笑。
这个环节为什么说是乱点鸳鸯谱呢,就只是因为这七八年过去了,经赵之航的手点拨的痴男怨女一对儿没成,甚至都至今还是单身,因此大家心照不宣,赵之航就被封做了最大冒牌月老,这会儿经孟扬在这么大的公开场合说破这么多年的一个公开的秘密,自然很是能引起共鸣。
“嘿!”赵之航佯装大怒,脸上却笑意融融的,“反了你了,刚还之航哥呢,这会儿就翻天了!不过孟扬啊,你看看现场单身的女士个顶个儿的天仙,你就算不肯告诉我们你具体中意哪一个,也得告诉我们中意哪一型啊?不然这万千少女的心哟,悬着可是放不下来!这样,我问你答大家猜,好吧?”孟扬笑着点头。
“是新面孔吗?”
孟扬蹙眉,“是又不是吧,严格来说应该不算是。”
“你们合作过?”
孟扬微笑,“才合作过不久。”
“她哪一点最吸引你?”
孟扬略低头,语带笑意,“天真无邪。”
赵之航困惑,“啧,我跟她熟吗?”
“熟吧。”
“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裙子,像个花仙子。”
全场——哦~!
赵之航低着头,有一会儿没说话,抬起头的时候似笑非笑盯着宫郑,“那好吧,来吧——丛来。”
张百云笑:“宫先生,你要再犹豫,你心上人明天就要跟人家传绯闻了……”
宫郑把搭着的腿放下了,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酒,笑,“那怎么能行。”说着就站起了身,抬手示意了摄像和现场的工作人员,周围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以至于丛来刚刚走到台下,这边宫郑手里就已经握着话筒了。
丛来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听:“之航,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今儿怎么着我也得跟你折合折合了。”
赵之航笑,“我这人可是有名的铁石心肠、翻脸不认人的,所以这具体也得看你是什么事求我了。”
“怎么能是求你呢,只是想把你假月老的这顶黑帽子给你摘下来。”
赵之航哈哈一笑,远远冲他抬手点了点。
丛来反应快,眼看着宫郑转过脸对着她要开口的时候,丛来拍了拍话筒,狡黠一笑,“宫老师,”宫郑笑着颔首,“今儿你想为难我可以,我唱歌确实不好听,但是,你是不是也得配合一下才是道理嘛。”
宫郑笑得温润,点点头,“听你的。”
“那……上来跳支舞吧?”
宫郑笑,“这岂不是让我捡了便宜?一开始的时候可是说好的,拍得你那件拍品才能跟你一起开舞的。”
丛来笑,“这跟我和穆老师可没关系,我唱支歌,你跟孟扬跳支舞吧,好不好?”
满场哄笑,拼命起哄鼓掌的大有人在,其中自然是以赵之航为首,“好徒儿啊!起得一手好哄!哈哈!快快快,宫郑,孟扬,快上来!”
宫郑倒是没说什么,低头扣好了西装扣嘴角噙着笑就往台上去,孟扬在场子的另一头愣了愣,随后也跟着上去了。直到台下跟宫郑碰上,他一笑,谦让宫郑先走。宫郑也笑,揽住孟扬的肩膀一同上台。说来也妙,宫郑今天的造型太过“糙老爷们儿”,脸上的胡须没剃很干净,青青灰灰的一层胡茬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沧桑厚重,站在孟扬的身边更是显得像个沉稳的兄长。
丛来低头跟工作人员讲了两句,然后站在细高的立式话筒边上,笑:“我唱的不好,可是老师们要好好跳啊。”
宫郑宠溺地笑了笑。
音乐一响,现场足足静了三秒,等大家回过神儿来,各个笑得直不起腰,丛来却开始唱了,
“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
我问话、为什么、你不回答
你说过、爱着我、是真是假、说清楚、讲明白、不许装傻
小冤家、听了话、哎呀哎呀
大大的眼、看着我、眨巴眨巴、气得我、掉转头、不如回家
小冤家、拉着了我、这才说话
喊声天、喊声地、喊声冤家、想着你、盼着你
心乱如麻、千句话、万句话、喉头打架
谁知道、见到了你、只会发傻”
宫郑跟孟扬寥寥草草好不容易跳完了舞,丛来背着手吐了吐舌头,像个闯祸了的孩子一样躲在赵之航身后,宫郑还是那副模样,笑着摇摇头,“丛来,本来想看在你一直客客气气叫我一声宫老师的份上我今天不想难为你的……既然这样我只能在各位前辈面前跟你倚老卖老装装老师的样子了,小朋友不乖总得教育教育才是啊。”宫郑威胁。
赵之航道,“哟,今儿这鸳鸯谱看样子是有戏啊!”
宫郑笑了笑,再没多说什么。三人一道退下台的时候,宫郑跟孟扬一左一右递出胳膊等她扶,丛来各看了一眼,像个幼稚的小女孩,扬起嘴角,骄矜地提着自己的裙摆,只是埋着头自顾自地走路,谁也不扶。
宫郑笑了笑,看了一眼孟扬,略点了点头,跟在丛来的身后回坐席,孟扬远远看着,忽然莫名生出想要不管不顾跟上去,推开宫郑,告诉丛来……告诉她什么呢?孟扬笑了一下,缓缓往自己位置走回去。这大厅能有多大?不过从这头到那头,活像山崖两端。
丛来的那双芭蕾鞋的鞋带系在小腿上,宫郑眼瞧着蝴蝶结散开,莫名有种心尖一颤的感觉,“小来——”丛来没停。宫郑要抬手去拉住她,丛来却像是小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宫郑不觉好笑,跟在后头。丛来见他不会自己位置坐好,一张脸窘的红透了,宫郑在她身旁站定,“你跑什么?”
“要你管……”丛来噘嘴。
宫郑笑,躬下腰凑在她耳边,“本来我想放过你,你现在设套诓我,等会儿这舞,我看我还偏是非跳不可了……”
丛来气结,抬头瞪他。宫郑站直身子,嘴角噙着笑,“你的鞋带开了,灰姑娘。”
丛来低头去看,公正盯着那一对火红的耳廓,心里不知是被谁拿着羽毛挠了一下,莫名痒得想要发笑,不由嘟囔,“真是冤家……”
周玲莫听着,有些惊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宫郑,噗嗤乐了,“你宫郑也有今天。”
“你也会有,别幸灾乐祸。”宫郑单手抄兜,淡淡笑着坐了回去。
周玲莫见丛来熟练而漂亮地打好了一个蝴蝶结,“跳过舞?”
“本来不该做演员的。”丛来系好鞋带,抬起头,淡淡笑道。
“那为什么又做了呢?”周玲莫抿了一口水,淡淡转开了目光。
“因为宫郑。”
周玲莫蓦然转回头,大眼睛里有些难以置信。
“十二岁,宫郑就几乎改变了我这一辈子。”丛来道,一双琥珀似的眼睛远远凝视着空气里的一个点,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拿起了一旁的酒。
那部获奖电影《莽荒人家》的剧本是丛江山的好友安州的获奖小说《苔原与烽火》改编来的,而这部小说的原型,正是天才与疯子结合一体的丛江山。钱蕾所饰演的那个被主角始乱终弃的妻子,正是比照丛来妈妈陈秋明而来的。自从陈秋明跟丛江山的感情破裂,丛来对父亲的整个认知都维持在破裂的边缘。
那是一年圣诞,丛家的宅子里冷冷清清的,丛江山闷在工作室里,陈秋明在医院加班,门铃响,佣人打开门,进来的是安州,喜气洋洋,手里捏着一沓纸,“小爱!山哥在家吗?”
丛江山闻声从二楼的扶手那里探头出来。
“山哥,《苔原与烽火》获奖了……”丛来哪怕只有十二岁,她也看得出安州那张哆哆嗦嗦的脸几欲落泪的激动。
丛江山叹口气,“我想过了,既然要拍,那不如我自己来拍,谁还能比我更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部电影就像一剂催化剂,丛江山一如既往的忙,而钱蕾的介入则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契机,彻底毁掉了丛来的家的同时,也让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丛来从不曾怨恨钱蕾的原因,某种意义上,丛来甚至觉得钱蕾解救了陈秋明和自己,她对她一直心怀感激。所以当丛江山的助理带着丛来一起去电影院看首映的时候,她欣然同意。
那一年,丛来第一次见到犹如天人下凡的宫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