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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丛江山的电话,丛来稍稍回复了一些清明,亲自打电话让小六找了保安带安莉离开,之后不愿意再碰一下手机。宫郑本来没什么工作安排了,但是这时候如果不出面,就会显得让安莉承担了太多的压力,所以冰冰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是让宫郑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门逛个便利店……
宫郑穿着灰色的套头卫衣,黑色的宽松休闲裤,白色运动鞋,没戴帽子,没剃胡子,架着一副细腿大框眼镜,成熟而干净地在记者簇拥之下,温和笑着逛了个便利店。他很认真地挑着零食,买了丛来喜欢的苏打饼干和威化夹心、水果软糖、酸奶……
“宫先生,您跟安莉是同居了吗?”
“你们这是公开了吗?”
“宫先生,能不能正面回应一下……”
宫郑有些无奈地笑一笑,“这样,你们也别妨碍店里做生意,我结了账出来跟你们聊。”
从口袋里摸出来钱夹,宫郑结完账,提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站在自己小区里,温柔地像是来自明年春天的最早的一阵和煦春风。
“二十多年了,圈子里我的私交情况想必你们比我自己都清楚,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安莉跟我自然也是很好的朋友。昨天她结束了工作回京城,我因为后面可能没有时间了,所以约了几个圈子外面的朋友一起聚圣诞、元旦的餐,正好也算是接她的风。让你们风风火火的一吓唬,那几个朋友替我做了一桌子饭,没来得及吃就先走了。确定了人身安全,我也及时送安莉离开了。
至于我私人感情的事情,我也正在努力地发展,但一定不是好朋友安莉。我这儿毕竟是一把年纪的黄昏恋了,拜托各位也都对我宽容一点吧,跟朋友聚个餐而已都得十级戒备,哪天我要是谈个女朋友让你们吓跑了你们可要对我负责任的哦?哈哈……总之,到了有的公开又正好可以公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及时向大家坦白的。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们也两顿没吃了吧?年底了,我等会儿让助理给大家买些咖啡、点心,都当心别着凉了,提前祝各位圣诞快乐。”宫郑宽和而从容地融融笑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清晨。
“所以,宫先生的意思是除了安莉以外还是有想要发展的对象吗?”有个记着不死心地问。
宫郑不觉好笑,“我可说了,不管有没有,要是我还没来得及告白就让你们把人给我吓跑了,我可是要找你们一个二个的对我负责任的!”
记者们都笑了起来,宫郑衣服穿得少,鼻尖冻得透红,脸上还是谦和地笑着,他不主动说离开,记者也不好追问,又寒暄了两句,有人问宫郑年底的计划,宫郑笑着道跟往年一样。宫郑的父母是文学院的教授,十多年前去了新加坡定居,这些年一直在各个国家转悠,所以这些年过年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在一起,老人家都不介意,宫郑也不好说什么,自己有时间的话就会趁着年节飞去找他们,但他们一般都在学术会议上,宫郑也插不上几句话,所以这五六年,每到年底,宫郑就成了圈子里最著名的沙发客,四处打秋风。
助理的咖啡点心送到了,吃人嘴软,记者们也不好再拉着穿得单薄的宫郑多说什么,提前祝过他圣诞快乐也就离开了。宫郑提着大包小裹地上楼,跟着的他很多年的一个助理乔安。
“公司官微会陆续替你稍微澄清,你刚刚的讲话我们也会通过各个门户网站放出去,上头这次可能是饶不过阿武了。”
“你让冰冰去说说情吧,长个教训就行了,毕竟是个孩子。”宫郑淡淡道。
“宫老师,我看也就是小来没事,这次要是把小来牵扯进来,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好说话。”
“哈哈,我这么小气?”
“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你这样的人了,人不犯你你和颜悦色、菩萨心肠,人若犯你,你可是最睚眦必报的了……”
宫郑笑,回到家的时候,丛来已经把餐桌收拾完了,穿着昨天的毛衣牛仔裤,腰上系着围裙正在用吸尘器清理地板。
“小来,等会儿叫人来做就行了。”乔安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一幕温馨好笑。
丛来神色清淡,像是一觉睡醒一样,脸上淡淡笑:“没事。我烧了粥,乔安姐坐下来一起吃个早饭吧。”
乔安没有推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宫郑,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进厨房了。丛来也不忸怩,把吸尘器收好,对着宫郑坐下来,宫郑正想开口说什么,丛来笑着打断他,“宫老师,昨天是我的问题。我任性了,也慌神了,下次不会了。我反思过了,丛江山是我爸爸,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我不想依靠他,我也必须承认这个。”
“小来……”
“宫老师,不沾你们的光是不可能的。不是丛江山,我连命都没有……不是钱蕾,我也不会是今天的丛来。没有你的关照,这一年多,我也不会长大。敢做不敢当……这不是我丛来的风格。”
“你想好了?”
丛来笑着点点头,“忠叔年底的年会,钱姨会去,我不想遮遮掩掩了,就那时候说吧。”
宫郑摸摸丛来的脑袋,“小来,你有自己的光芒,丛江山女儿的这个身份,已经远及不上你自己的光彩了。”
丛来笑笑,站起身解开围裙,从茶几上捡起自己的手机,“得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过年……”
宫郑看着这样的丛来,似乎真的是有那么些人妻的温柔贤惠……
“妈。”
陈秋明淡淡应了一声。
“你……还在国内吗?”
“嗯。”
“圣诞和新年……一起过吧。”
“我……”陈秋明顿了一下,“不了,过两天我回英国了。”
“过完年再走吧。”
那头静了片刻,“你要回香港?”
“嗯。”
陈秋明冷笑一声。
“我想公开和爸爸的关系了,希望你也能在场。”
“你跟钱蕾在就行了,这么多年,你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妈,我知道你从始至终就没恨过钱姨。我不想我的家和家人都在风口浪尖上,咱们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吧,我不想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我可以照顾你的……一起过年吧?”
陈秋明一直不语,丛来深吸口气,“妈,回来吧,不管香港还是京城,跟我一起生活吧。”
“你让宫郑接电话。”
丛来怔了一下,随后把电话递给沙发上的宫郑。
“明姐。”那头说了些什么,宫郑淡淡笑着,“我明白,会的,信我——如果你还信我的话。”然后两端一齐静默,陈秋明又说了句话,宫郑呵呵笑着,“好,我会等你到。”陈秋明又说了什么,宫郑脸上的笑意怔了怔,瞥了一眼丛来,又迅速转回,道:“明姐,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吧……”宫郑没说下去,显然陈秋明打断了他,又过了一阵,他皱着眉,“……好,如果你执意的话。但是这事还是跟钱蕾和仕忠提前打个招呼的好。”电话是陈秋明先挂的,宫郑连个再见都没顾上说。
丛来望着宫郑,强忍住了追根究底的问题,只是静静望着他。
宫郑瞧着反常的丛来,能看出来她虽然依然是那样的纯澈清透,可是却又明显地不同了……宫郑忍着心口的一阵绞痛,牵扯着嘴角,“小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丛来任他抬手抚摸自己的长发,却不曾感受到他手掌的颤抖,她把他有些泛着青白的脸色判定为疲惫……总之,看见他安然的笑意,她异常安心,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想当然地接:“我妈职业病,想得比较多,你别在意。”
宫郑笑,“傻丫头,我认识明姐可比你早多了……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丛来正想说什么,乔安站在厨房门口,“咳咳……我是不是先走了?”
丛来红着脸站起身,“粥煮好了,我去弄个沙拉,咱们吃早饭了。”
乔安笑,“宫老师的几处房子我跟冰姐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今天可是最有人气儿的一回了。小来,你们俩这份子钱,我出的心甘情愿。”
丛来烧红脸,抿着嘴笑着进了厨房。乔安打趣晚脸皮薄的丛来,回头看着沙发上跟雕塑一样的宫郑,正想开口调侃他是不是乐傻了,却看见宫郑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乔安后背一凉。
宫郑知道乔安一直看着自己,舔了舔嘴角,淡淡道:“黄仕忠的年会是2号中午,你给我定晚上飞纽约的机票吧。”
“宫老师?”
“去做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乔安吃过饭就离开了,时至年底,冰冰其实已经放了她的假了,如果不是今天的突发事件,她这会儿应该已经跟男朋友上了去北海道的飞机了。乔安的男朋友Sam是学音乐出身的专业人才,很阳光又有才华的大男孩,现在正在孟扬的音乐室工作,孟扬也很欣赏,推荐他去了一个日本的创作沙龙,年底正是第一次活动。因为宫郑的事,乔安不得不留下了,Sam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机票也一起改签了等乔安,还不忘安慰她,工作上的变化要学会接受……乔安坐在出租车上,脑海里闪现过一反往常明艳活泼的样子,而是清丽温婉系着围裙的丛来,觉得她跟宫郑是那么的登对般配……心里一面酸涩地遗憾,一面庆幸自己遇上了Sam,与此同时,她又开始有了一些莫名的伤感和隐忧……
乔安走后,宫郑主动收拾了碗筷,“29号才出发,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想跟你在一起待着。”丛来趴在餐桌上打哈欠。
宫郑装作没听懂,“昨天你也没休息好,把这儿收拾完了我送你回去。”
丛来起身,环住宫郑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宫郑浸在水槽里的手一顿,“宫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宫郑后背一片滚烫,前心一片冰凉,噎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小来,你不能住在我这儿。”
“宫老师,我爱你啊……”
“小来……”宫郑冲掉手上的泡沫,回过头看她,丛来眉眼弯弯,一阵明艳艳的光直直穿过胸膛照进心里,宫郑低头去吻她,丛来抬手一挡,掌心抵在他的心口,往后退一步,笑得很是狡黠,“洗完碗才能卿卿我我。”宫郑哭笑不得,由着丛来把自己一个人剩在厨房里洗碗,他低着头,忽然一阵鼻酸,几乎想要哭出来……很快,一种不服气的、想要抗争的冲动顶上来,压过了那阵想要落泪的心酸。
宫郑洗完碗出来,丛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宫郑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笑了起来,过了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直到身体开始发麻,他才慢慢上前,弯腰抱起纤瘦柔软的丛来,她的腿弯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头靠在自己的肩头,她的重量和温度都宫郑莫名觉得安心。宫郑把丛来放在床上,她枕着自己的腿,睡颜安恬,宫郑就这么在床头一直坐着,天亮到天黑,再到深夜,丛来悠悠转醒的时候,宫郑正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色发呆。
“天都黑了啊……”丛来揉着眼睛坐起身,宫郑替她理顺头发,“睡得好吗?”
丛来难得一见地有些撒娇,抱着宫郑的脖子吃吃笑着,“好,你陪着就很好,什么都很好。”
宫郑抚着她的背,神色晦暗不明。
“饿了吗?我去做饭……”丛来一觉睡醒满血复活,细心地想起来她体贴的宫老师还没吃饭,蹦跳着要去烧饭。
宫郑拽住她的手腕,床垫太软,丛来跌进宫郑的怀里,宫郑低头去吻,丛来先道:“撞疼了吗?”
宫郑顾不上回答,月色泠泠里他第一次体味到“唇齿相依”,丛来的毛T蹭了上去,半截纤腰露在外面,她环着宫郑的脖子,呼吸困难地偷偷笑着,宫郑心里一软,撑着自己离开她的两瓣柔唇,咫尺之间静静望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明明白白的美丽面庞,他明白丛来的意思……宫郑在挣扎,最后究竟是输给爱情还是欲望他已经说不好了,但是近二十年过去,声色犬马的娱乐圈,他以为他早已经心如止水了,理智残留的最后那三秒钟里,宫郑脑海里有个声音笑意融融、又不免悲哀地说:“因为她是丛来啊,宫郑你怎么可能躲得过去?”他像个溺爱小女孩的父兄那样放弃了原则,想个身陷爱情的莽撞青年那样垮塌了防线,他重新去吻她,以平等又燃烧的爱人身份,他用自己相较起来粗糙而滚烫的掌心去抚摸她的肌肤,咽下她全部的呜咽,抛掉了自己奉为圭臬的仁义道德,只记得她是自己的爱人……坦诚相对的时候,宫郑觉得自己终于不再伪装,能坦坦荡荡、毫无保留地跟丛来轻声讲一句:“小来,我爱你。”她像樱花一般粉嫩滚烫的肌肤上点缀盛开着处处红痕,额头上一层薄汗,有些神思恍惚又羞赧地冲着他笑,宫郑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却重新被点燃了。
“我爱她,宫郑。”他清清楚楚地对自己一字一顿地默念道。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丛来裹着一整条被子缩在一侧,宫郑靠在床头上看着她像个鸵鸟一样的害羞模样,缓缓笑着,“不困?”
丛来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浑身酸软不想动弹却是睡意全无,但又觉得说自己不困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丛来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不答反问:“你不睡吗?”
宫郑笑一笑,“去洗个澡,咱们吃点东西吧。”
“你先去吧……”
宫郑哈哈笑着,抬手揉乱了丛来的头发,也不再为难她,起身进浴室了。
丛来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宫郑烤了两片吐司,煎了鸡蛋,热了牛奶,怕她嫌弃没味,还不忘烧了锅海米冬瓜汤。丛来站在餐厅门外探头探脑,宫郑余光瞥着她笑道:“进来吃东西。”宫郑在盛汤,丛来站在一旁看,“怎么了?不舒服吗?”丛来闻言又红了脸,宫郑呵呵笑了笑。
之后的两天,两人一直黏在一起,过着倒时差一般昼伏夜出的生活,丛来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甜蜜里,宫郑则生平第一次选择了逃避,把短暂的两天恨不能活成地老天荒才好。
阿武被冰冰关了“禁闭”,本来上头处理决定下来之前都不会再让他跟宫郑的活动的,宫郑亲自打电话求了情,这事也就大事化小了。计划出来,宫郑这回去香港,随行的是冰冰和阿武。
“阵仗太大了吧?”丛来听说这事的时候道。冰冰很少负责宫郑的一些琐碎日常了,何况这是年底,照宫郑的性格,每逢年节,只要情况允许,他都会放身边工作人员的假,今年怎么会反常到要冰冰随行呢?
宫郑只是笑一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