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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寂静无人的街道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行数十人扬鞭策马奔将军府而来,当先一人身长约七尺有余,两弯眉浑如刷漆,胸如横阔,一双虎目烔烔有神,看去有着万夫难敌之威风。此人正是后来被封为定国公的镇南将军冷定宕。
冷定宕原是南王南宫浩麾下一员年轻的偏将军,大离王朝太宗皇帝一统中原后,分封有东南西北四大世袭藩王,并赐复姓:东方、南宫、西冷与北归,命其各自镇守一方。
十六年前,第九代南王南宫浩起兵反叛朝庭,冷定宕临阵倒戈。最后一仗打得极为惨烈,据说药王山半壁山河都被鲜血染红。当时藩王南宫浩被冷定宕与太子合兵一处围困在药王山,眼见大势已去,南王浩仰天狂笑数十声,拔剑自刎前掷地有声,扬言他南宫家哪怕只剩最后一滴血脉也要夺了离朝的天下。
南王浩口吐豪言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后打扫战场,遍寻不见其子南宫陵的尸首。冷定宕平定南王的功劳也因此打了折扣,太子为其奏表请封时,皇上只封了冷定宕一个兵部左侍郎之职。
冷定宕赴京走马上任的第二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二皇子在太子监国期间,串通一母同胞的五皇子与十一皇子,并暗中勾结尚书令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欲逼宫罢黜太子改立自己。尚书令手下有一亲信和冷定宕是同乡,也是贵阳郡的人,两人常在一处喝酒思乡。那人酒后无意走漏消息,冷定宕急报与太子,二皇子的阴谋因而被粉碎。
太子登基后对冷定宕恩宠有加,知他思念故土,特晋封他为镇南大将军,准其携同夫人离京回原南王浩的封地“贵阳郡”去镇守大离朝的南大门。并赐南王旧时府邸,命人修缮后更名为将军府。
冷定宕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将军府大门外,门房值夜的下人早闻到动静敞开门提着灯笼迎了出来。
冷定宕跳下马,将马鞭扔给随从,跨进门便大步流星直奔“流光苑”而去。
“玄儿,爹爹回来了,好好的在家玩耍怎会落水……”冷定宕人还在垂花门外就嚷嚷上了。
冷玄月的闺房外,廊上廊下跪了一溜受罚的丫鬟婆子,将军夫人闵氏倚在内间松竹罗汉床的榻几上,一脸怒容。
闵氏出身将门,生得倒是端庄秀丽,只是性情暴烈,又极善妒,动辙好鞭打府中下人。南王被平定那年冷定宕入京上朝任职,其父将她许配给冷定宕,冷定宕受封镇南将军奉旨镇守贵阳郡,她于途中产下一女,之后这十多年一直未曾再孕,却绝口不提给冷定宕张罗纳妾一事。
她不给冷定宕纳妾,远在京城的皇上却给冷定宕指婚指了个二奶奶,指的竟是宦官尹千跃的妹子。尹千跃其人阴险狠辣,一年前做为钦差大臣前来犒赏镇守南大门的三军将士,之后借口爱极贵阳郡的风土人情,以此向圣上请旨做为参军留了下来,并在贵阳郡购置田舍建起参军府。
数月前尹跃华曾向冷定宕露过口风,有意将妹子送与他做个二房,他妹子尹千华三年前死了丈夫,膝下还有一幼.女。冷定宕虽是一介武将,却并非全然无谋之人,况且手下也不乏谋士。皇上允了尹跃华做为参军留在贵阳郡,其用意显而易见,皇上对手握重兵的他不放心了。
然与宦官结亲却非冷定宕所愿,更不消说让他娶一个孀寡之妇,因而推说闵氏善妒恐内宅不稳,回绝了尹千跃。不想没过多久皇上便下了圣旨,圣旨出京时尹千华带着女儿也随同圣旨一块离京往贵阳郡而来。
圣旨已下,其奈何也!
今儿一早冷定宕接到邻郡驿馆信报,尹千华一行已抵达,他带人前往迎接。闵氏心中极不痛快,在家大发雷霆。午后冷玄月独自跑去霜华园找马蜂窝,她自小不喜花啊朵啊的,却偏生喜爱别人避之不及的蜘蛛、马蜂、蛇鼠等物。她见母亲不高兴,便欲找个马蜂窝移去尹千华房中,不想马蜂炸窝群起攻之,为躲避马蜂仓惶下她一头扎进“霜华园”的池塘里。
玄月在池塘里扑腾着喊救命时,云姝正巧路过,她偷了点心去霜华园寻稚菊。稚菊是霜华园的粗使丫鬟,是膳房帮厨的赵五家的次女,比云姝大一岁,左脸颊上有蝴蝶大块烧伤的疤痕,嘴角还微有歪斜。因相貌丑陋稚菊常遭园中婆子打骂,府上丫鬟小厮也常欺负她,独云姝与她交好。
云姝跳下池塘救起玄月,自己胳膊却被水蛇给咬了一口。
闵氏得知玄月落水后,急怒之下重重鞭打了她房中的丫鬟婆子们,又接连打发几拨人乘快马去追冷定宕,故冷定宕马不停蹄又带人赶了回来。
“玄儿,玄儿?”冷定宕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一女,视为掌上明珠般,进来后直奔冷玄月睡榻,他站在红漆嵌螺钿花鸟纹架子床前,俯身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冷玄月,口中轻唤道:“玄儿,爹爹回来了,醒醒。”
闵氏见他心系女儿,面上怒容稍减,但开口却仍没个好语气,她下榻行至冷定宕身边,绷着脸道:“将军有了新妇还心系玄儿,实属难得。我并非有意坏将军好事,只因玄儿一直未醒,心里实实害怕,这才使人去找你。”
“夫人勿惊。”冷定宕并不在意她话里的尖酸,一撩袍襟,在冷玄月房里的大丫鬟菱香递过的杌子上坐了,尔后又偏头看向菱香,“平日是如何服侍小姐的,嗯?好好的小姐怎会跑去霜华园,又怎会落水?”
“这起子没心肝的奴才,想必是看将军娶了新妇,料定玄儿会失宠,否则她们敢不上心?能由着玄儿一人偷跑出去?”
“老爷!”菱香唬得“扑嗵”跪倒,“奴婢断无此念。”
冷玄月的乳母惠娘执帕一直坐在床边绣墩上垂泪,已是哭得双目红肿。
“请的哪个大夫,大夫怎么说的?”望着躺在榻上的冷玄月,冷定宕眼中也渐焦躁起来。
菱香垂眸颤声回道:“请的府上惯常请的苏大夫,说是小姐呛了水,将养几日便没事了。”
“没事能一直睡着不醒?我可怜的玄儿,花骨朵般的年龄,呛了脏水,哪禁得住……都是这些个没心肝的奴才,养着有什么用?”闵氏眼一瞪,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吓得一哆嗦,尽皆跪伏在地。
冷定宕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尔后大步出屋,“来人!”守在垂花门外的随从立时涌入几人,站在廊前,静候示下。
“去将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给我请到府里来,速去!”
冷定宕话音刚落,屋内便传出菱香惊喜交集的呼声:“小姐醒了,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