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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京城,过年的喜庆祥和中暗涌着不知名的流波,或许京城这地方,千百年来就没有平静的时候。
旦日这天大朝会,百官命妇觐见,宫宴上皇帝特地赐了宪王一道菜。诸位皇室看着宪王面带微笑地把一整盘凉了的菜吃下去,心里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可怜。
宫里赏的宴,无论是什么,有多少,喜不喜欢吃,你都得带着感恩吃完。哪怕是皇后娘娘,碰到皇上赏的菜,也得叩头谢恩。这哪里是一道菜,明明是帝心所在、是皇恩浩荡啊。
可是宪王被赏了一道菜,众人就觉得有些诡异了。
宪王是谁?是皇上的亲叔叔,太祖的小儿子呀。当年明文太子忽然病逝,先帝痛失爱子,不久也撒手人寰。北方瓦剌、鞑靼各部蠢蠢欲动,皇上仓促登基,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庶皇子,哪里有明文太子那样的经验手段。彼时的皇上受了佞臣崔达的蛊惑,几道更换边城守将的圣旨一发出去,北方游牧民族就合力突破了贺兰山一路东进,京城危矣!
关键时刻满朝文武齐齐掉链子,文臣主战,武将主和,文臣们一张巧嘴把武将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这些怂货!朝廷每年那么多粮草都喂狗啦?这点胆子还说自己滚刀山渡血海,屁!军功都是抢的部下的吧,都是一帮赵括!赵括!
这话一出武将们不服了,老子在前线拼命,你们就在后面动动嘴,动嘴谁不会啊!还瞎搅和,你说往东打,他说往西打,姥姥的能不能给个痛快话!说到粮草,老子倒要问了,打仗的人天寒地冻的连顿肉也吃不上,你们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那个肚子!你不说还以为是怀了双棒儿呢!还赵括,老子看你们才是一起子秦桧!秦桧!
年轻的小皇帝算是开了眼了,原来这群平常人模狗样的大臣骂起街来是一点也不输阵啊,要是跟瓦剌他们比打嘴仗就好了。等等!瓦剌?是啊,瓦剌快打到鼻子底下啦!再不出个主意,还没捂热乎的江山就要飞啦!
这时太祖最疼的小儿子,先帝最偏爱的幺弟,一向对政治不怎么关心的宪王殿下站出来啦。
陛下,臣奏请斩杀罪臣崔达。崔达?杀一千遍都不为过,准了准了!
陛下,臣奏请山东、直隶、两陕调集精兵,迎敌勤王。对对对,有精兵,快叫来,准了准了!
陛下,臣奏请带兵出战,以示君威。好好好,准了准了。
谢陛下。等下?谁带兵?小皇叔?闹玩儿呐?您老今年才二十几呀?出过京城没有啊?这可是打仗,可不是您搁家里找几个随从练功夫!
一个宪王出现了,满朝文武登时团结起来,陛下不可啊陛下不行啊,宪王殿下哪里有经验带兵呦,他要是有那么大能耐还能待在京里?早赶到封地去了!
顿时满殿里闹腾腾乱糟糟的,小皇帝皱着眉就差把耳朵捂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宪王殿下长喝一声:北贼若破城,皆汝之争言也!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贼人要是把京城给攻破了,就都怪你们话太多太唠叨啦!
说罢点了几员级别不算太高的武将,你,你,还有你,就是你,别看别人了。不是不放心本王吗,走,给本王监军去,打输了也不怪你们,本王一力承担!
众臣一看,得,也别啰嗦了,再啰嗦就给点去监军了。那几个被点名的也放心了,王爷都说了嘛,出事都怪他,皇上也听见了,可不能怨我们。
反正皇上也答应了,金口玉言,就这么着吧。宪王殿下领兵出征!
说实话,宪王殿下一开始确实败了那么几场小战役,这仗打的诸位将军都没底啊,本来想联名上书请皇上换个会打的来,结果军队撤到大同府的时候,宪王不知使了个什么计策,利用个大山沟把瓦剌主力合围啦。瓦剌的骑兵到了这山里可就不行了,辨不清方向绕不出去啊。宪王殿下把这几日省下来的还有从周围农家征来的活牛,尾巴上点上火赶下山去,牛怕火,马也怕啊,坐骑一乱,人也乱了,瓦剌主力就这么给消灭了。
鞑靼一听,怂了,更别提柔然其他各部了。得了,胆子大的再打几场,胆子小的直接交了投降书灰溜溜地出关回老家了。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宪王殿下,脑子转得快的说书先生更是编了评书来赞这位小王爷。老百姓都觉得,本来嘛,北蛮子在关外老老实实待着得了,没见过打进关来还长驱直入赖着不走的。我们宪王殿下可是武曲下凡白起在世,别看年纪轻轻的,那风姿,那气度,真是凡人不能比的啊。
等到宪王把周围的散兵游勇收拾一番,顺带连安抚百姓也做完了,心满意足地回京了。皇帝亲率百官于德胜门外迎接,晚上设宴庆宪王凯旋,犒赏三军。
原来的太子少师、礼部侍郎,如今的礼部尚书张阁老上书请封宪王骁勇镇远大将军,其他金银器物不提。宪王固辞不受,另请奏携妻子赴封地蜀中。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看了看张阁老,只见阁老以常人难发现的力度摇了摇头,开玩笑,以前把王爷留京,是因为他没什么本事,又最得先帝欢心。现在他一战成名,要威望有威望,要军功有军功,放虎归山,还是放到蜀地那么富饶的地方去,你以为我们傻啊?
皇帝虽小,但宫里待了十几年,要是没几个心眼早就见祖宗去了,因此在这事上脑子还是转得过来的。见宪王辞赏,忙酝酿了一汪眼泪出来,从御座上几步走下,握住宪王的手说:“皇叔之功,应得如此,固辞不受,朕之过矣。”
宪王立时抖了一抖,得了,不受就是皇上的过错了,谁敢这么打九五之尊的脸啊。去封地的事也不敢提了,因为人家皇帝说了,皇叔打仗这么厉害,更应该留在京城为朕分忧啊,咱们都一个姓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皇叔可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皇上的股肱咱们不知道长什么样,可是宪王殿下也没有如众人所料在朝堂中崛起,反而闭门不出,称病不朝,偶尔带着老婆孩子去趟西山,每年冬天都携家带口地跑京郊庄子里去修养。
头两年皇上还总惦记着宪王,不时叫他进宫说会儿话,太后皇后也时常召宪王妃觐见,宪王长子迟寒三岁就封了世子,长女迟露封永湘郡主,次女迟霏封永淳郡主。皇上还许诺,宪王若有次子,则赐国公爵。只是宪王夫妇再没有生子了。
到后来时间久了,皇帝也渐渐忘记了宪王打过仗这件事,满朝也不敢有人再提功高盖主,人家宪王都这么退让了,你们还想怎么着?
日子这么匆匆过去,皇上不再是当初那个黄口小儿,宪王却还是那个宪王。朝臣们提起宪王殿下来,就一个字——怂!但别管人家怂不怂,宪王还是一品亲王,世子则娶了太后母族宣恩公家的嫡女邱氏为正妃。永湘郡主嫁了平国公嫡子,一口气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从此把平国公一府上下握在了自己手上。
等到永淳郡主及笄,满朝的官员们也不管自己还偷偷骂过宪王了,立马把自己家里的适龄子弟摘了一遍,有合适的就让夫人往宪王府跑,没合适的就一边叹息一边看热闹。
等到建威将军李敬的夫人也登了宪王府的门,诸位夫人一看,得,收拾收拾回家吧,没咱们什么事了。这建威将军是谁?他是当年宪王西征一手提拔上来的,此人无论打仗还是做事都十分耿直,在军中说一不二,还数次当朝顶撞皇上。没想到皇上十分吃他这套,于是在其他跟着宪王打过仗的人都销声匿迹的时候,李敬威名渐显,军功屡增,官至从一品建威将军。
宪王虽然不受朝廷重视,但李敬却十分感念宪王昔日恩情,两家交往甚密。李敬长子李沂更是跟永淳郡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所以李夫人一来,众人了然,都别争了,今日宪王女,来日李家妇。
谁知两家还没议定,皇上一道圣旨把永淳郡主指去了南昌侯季家。
季家是开国辅臣,初始封国公,上代家主降至南昌侯。永淳郡主所嫁,就是当代南昌侯的弟弟季明易。季家是文臣,却把嫡次子季明易送去西山大营,不明就里的人赞一声好家教,知道缘由的人却不由得鄙视季家为人。长子继了爵位,就立马把次子送去军队,一文一武倒啥也不耽误。
连深宫里的太后娘娘也道:“想复爵是常情,只是也太急了。皇帝也是,怎么给永淳指了这么个人家。早知道哀家就先给她赐婚了,倒是可怜了李家小子。”按辈分永淳虽叫太后一声伯母,但是年龄却和她的孙女一般大,很得太后喜欢。
大家都为永淳和李沂感到可惜,谁知郡主却没什么反应。十几岁的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李沂虽好,却太熟悉了,反而没什么新鲜感。如今换了个人,她还觉得挺有趣呢。
婚前哥哥还带她偷偷看了季明易一眼,少年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却不像普通武将那般虎背熊腰的。听说未来大舅子来看他,还悄悄地红了脸,扮成小厮的郡主瞧了一眼,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过了十六岁生辰,永淳郡主嫁进了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