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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春季的阳光不算毒辣,给苏州这个大的城镇增添了几分明媚。
街头来往的人流,人声鼎沸,四处的高楼雅阁,红妆水榭,都是座无虚席,好不热闹。
“要说那黑风七煞那在江湖上也算的上是响当当的招牌名号,七兄弟个个手底下功夫硬扎的很,哎,终究是怀璧其罪啊!”
烟云楼是苏州城内规模颇大的一间酒楼客栈,到了这个饭点,那是喧闹一片,楼里的小二跑堂个个是上蹿下跳,忙的是满头大汗,在看这二楼大厅,所有的桌子食客都是津津有味的听着坐在靠栏杆旁边那张桌子旁的一名灰色布衣的老者,口沫横飞的在那说道这江湖中的传闻轶事。
“要说这天山雪莲,那可是好东西,传闻这东西一千年发芽,一千年成熟,又是一千年开花,必须开花时分之后一刻钟内将其采摘,保留在那玉盒之内,以玉珍之气保留雪莲生机,可谓万年难遇。据说这东西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以雪莲之力足以把你从鬼门关给勾回来。”
“更不得了的是,这对习武之人可是无上珍品!服下此物,足可凭空添增一甲子的功力,通脉培元,立时便能造就一位当世一流的绝顶高手!”
“这物本是那镇江总兵胡宗南不知从何处搜寻而来的奇珍,这狗官就是想以这宝物来献给秦桧那奸相,讨好以求升迁。要说这黑风七煞虽是黑道中人,平日里性子暴虐,靠打家劫舍为生,但这回不管动机如何,终究是阴差阳错的坏了秦桧这厮的好事,当真是令人快哉!”
这老者是苏州城里有名的说书人,没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只是人人都称呼他为老赖,意思是老是喜欢赖在酒楼,蹭吃蹭喝,平日里常常在这里说书逗趣,讲着这乱世江湖中的奇闻异事,倒是引得这苏州城里的老少爷们是听得个不亦乐乎,根本停不下来。
这样一来,倒是让酒楼平添了不少客人,如此对这老赖多半也就不去管他,甚至还会让他免费吃喝。
眼下看这烟云楼的食客们脸上兴致勃勃的样子,这老头更是满脸得意,眉飞色舞。
他感到有点干渴,和别人说笑之余,伸手去拿桌上茶杯想要喝口茶,润润嗓子。
刚碰到茶杯,突然一股灼热无比的热流准确无误的浇在他的手上,那热度不比伸手下油锅差到哪去。
“啊!我的手!!!!”
适才满脸得意,神采飞扬的老赖瞬间被烫的直跳脚,皱皱巴巴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浑浊的老眼带着些许泪花,不住的朝着自己的手背吹着冷气。
“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暗箭伤人!”
老赖满脸愤怒的四处张望,往右一瞥,只见一名粗布麻衣的少年,手里还拿着装着茶水的铜壶,肩膀上耷拉着一条白色微黄的布巾,标准的跑堂小二的样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只是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尴尬,不好意思,还带着几分讨好谄媚的神情。
老赖一看见他,犹如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什么怒气懊恼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脸的郁闷和无奈。
“我说羽小哥,这已经是你第七回添茶水添到我手上了,我说咱可没得罪您吧,这得是多大仇您要这么伤我啊!”
张子羽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老赖这还不是怨你说这些个事太有意思了,我这不是听入迷了么。”
老赖没好气的回道:“我说小哥,这还是我的错了咯?!您下次要想听,麻烦您就只是听就可以了,别再浇水浇到我手上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你几下折腾。”
张子羽满脸陪笑,周围的客人倒是觉得很有意思,纷纷大笑不止,一些客人也帮着张子羽说了几句好话。
“行了老赖,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羽的习惯,你在这里说书吃饭,人家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哩,些许事情多担待一下。”
“小羽啊,别站在这里了,快去跑堂吧,不然等会老周又要出嗓子了!”
你一言我一语,本来老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也就这样作罢,而这一会儿就从楼下传来了一声破锣般的声音。
“小羽子!!下来接客了!!”
闻言,二楼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古怪的表情,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憋的很辛苦,强行忍住不笑,眼里都满是戏谑的看着张子羽那张已经微微发红的脸。
等到张子羽不情愿的下了楼以后,清楚的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大片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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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客人不算很多,但是以往而言,食客们闲谈的声音总是不会让这里显得冷清。
然而张子羽一下楼就愣住了。
一楼的食客们都有种忌讳莫深的默契,纷纷降低了说话的音量,偶尔有两个胆大的,也只是眼神往一处方向不住的瞟去,很快就收了回来。
中间的那张桌子此刻坐了三个人,三把连鞘长刀倚着桌子。
三人的服饰都不算普通,光滑的表面,一看就是上等材料制成。
气质相差万千,一名黑色长髯,浓眉大眼,年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中间,身上儒雅气质隐隐的让人折服。
坐在右手边的是一名壮汉,黑色长发肆意披散,不羁张狂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坐在左手边却是一名看上去和张子羽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黄衣布衫,剑眉星目,只是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娇纵,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嚣张。
这是武林中人,你切记小心服侍。
交好的伙计轻言说了一句,张子羽定了定神,脸上摆出招牌式的热情笑容,走上前去。
“三位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中年儒士挺和善的说道:“小兄弟,给我们随便上几个小菜,再给我们开一间上房即可。”
话音刚落,黄衣少年立刻不满的说道:“爹!这一路上走了这么远,又是破庙又是农家的,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了,怎么的也得叫几个好菜,好好休整一下吧!”
“胡闹!你懂什么。”
中年儒士斥责他一句,转头又是满脸和善的对着张子羽说道:“小兄弟,麻烦你了,最好给我们快一点,赶时间。”
张子羽连忙笑道:“好的,好的,小的这就去给您张罗。”
似乎因为提议失败,看起来相当恼火的黄衣少年,一肚子无名火直接对着张子羽开火:“你给我快着点,拖拖拉拉小心少爷我一文钱都不给你,还不快去!”
妈的,你爹不给你好东西吃,管我什么事,奶奶的,等会小爷在你菜里下点好料你就知道小爷的厉害了!
心中一阵疯狂的吐槽,但张子羽脸上还是面不改色,满脸笑容,向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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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谁家小孩,怎么如此嚣张跋扈,真是缺管少教。”
二楼的食客纷纷探出头来,本想看看张子羽被老周训斥的窘迫,却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加上一楼安静的氛围,黄衣少年大声呵斥张子羽的话还是听的很清楚,一时间都有点为张子羽有些抱不平,纷纷表达了对那少年的不满。
只有一旁的老赖一听见这些话,立马对着众人做出噤声的手势,脸上那忌惮的神情让众人一愣,众人也不是傻子,纷纷意识到些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老赖?”
老赖低声说道:“你看他们的袖口处。”
众人连忙望去,一二楼之间相隔不算太高,目光所及刚好能够看到这三名武林人士袖口都有一朵青白色的云朵图案。
“那是什么?”
有人疑惑的问道。老赖有点凝重的神情,与往日的形象有点不同,郑重的说道。
“这是连云寨的人。”
“连云寨?!”
老赖点了点头,压低的声音在此刻有些让人心底泛起几分寒意。
“江湖绿林一直以来纷争不断,势力之间的争斗不休,常常为了出头而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绿林中不管势力如何变更,一直以来都以一堡三帮六会九寨为尊,而这连云寨,真是九寨之一。”
“连云寨一共有五名当家,每一位当家都是江湖上难得的一流好手,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寨子里更是高手如云,更重要的是他们心狠手辣,生性残忍!”
“连云寨当年被朝廷发兵攻打,一支千人小队,硬是被连云寨全部灭掉,一个不留,特别是之后,他们居然连屠这支军队驻扎过的六个村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牲畜灭绝,绝无活口!”
“什么!这世间竟有如此畜生不如的人?那些江湖正派怎么不去铲除他们?他们不是历来以维护武林正道为己任么?竟然放纵这等人面兽心的豺狼横行无忌?!”
“嘘!!”
一番话吓得老赖心脏头快跳出来了,他急忙掩住说话人的嘴,一边小心翼翼的向下张望,发现中年儒士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这才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狠狠瞪了一眼。
“你想找死别把大家拖上!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咱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怕什么。”那人显然对老赖这般畏缩的姿态有些不满。“隔着这么远,他们反正也听不到。”
老赖冷笑道:“你可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高手方圆近十丈以内,就连一只苍蝇飞过的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年轻人,老赖奉劝你一句,谨言慎行,祸从口出啊!”
老赖这番话语气生硬,显然让这人觉得丢了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登时反唇相讥道:“那按你这么说,刚刚的话都被他们听到了,我岂不是死定了?可是现在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他们能拿我怎么着?老赖,不是我说,我看你就是不是往日说书说的自己都信了,把自己编的故事都当做真的了,还方圆十丈以内,我现在就说一句连云寨全寨上下畜生不如,个个该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一番刻薄尖酸的话语让老赖气的眼睛瞪的老大,喘着粗气,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总不至于对着下面问一句,你们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干掉他吧。
那人见老赖这般模样,俨然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讥笑一声,欲继续嘲讽。
突兀地,只闻得一阵凌厉破风声陡然袭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起先还振振有词,神情嚣张的那人此刻瘫坐在地上簌簌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神情,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可言。
此时楼下传来了中年儒士淡然的声音。
“楼上的朋友,说话可得注意了,要是还有下一次,那筷子就不仅仅是对着墙那么简单了。”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望去,这一望之下,面面相觑。
那面宽大的青石粉刷过的墙壁之上,一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筷子,笔直的插在上面,甚至大半都已经没入墙面,只留下一小节还在外面。
众人无言,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