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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四十岁左右,五短身材,瘦若竹竿,唇上留着两撇鼠须,拱手道:“不敢,在下青鲨帮于仁童,斗胆请教杨老爷子几招剑法。”说罢从怀中抽出一支长烟管,猛抽了几口。杨求乾心想,你说要请教,却拿出烟斗抽起来,想我杨求乾离开江湖几年,却被人如此小觑了。杨求乾知道这青鲨帮在即墨以捕鱼贩鱼起家,控制着即墨一代沿海鱼贩鱼商,却不知时长在外捕鱼,很多人都有烟瘾,这于仁童烟瘾特别大,一刻钟要抽两袋烟,眼下他在杨家屋顶待了快两个时辰了,烟瘾早已发作,方才在屋顶就是摸怀中的烟管,才被杨求乾发觉,于是他待下来报完姓名,要与杨求乾动手了,才猛抽两口提提神。
杨求乾本是心胸豁达之人,但是对江湖中的礼节辈分却甚是在乎,皆因年少入门时,师傅所讲的第一件事便是江湖礼数,几十年过去,他师傅的话似仍在耳边:“行走江湖,招可输,人不可输,无礼不成人。”他见于仁童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顾自得抽烟斗,心下有气,心想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这小子竟然如此无礼,便昂然道:“二十余年前,老夫与青鲨帮刘老帮主曾在即墨把酒言欢,尽兴之时切磋武艺,刘老帮主二十四路‘青龙笔法’甚是了得,老夫一只手掌险些招架不得。都说名师出高徒,老夫今日便来领教领教于帮主的高招!”他这话说得听起来十分中肯,好像真要和于仁童切磋一般,实际上是在说:你师傅的双手‘丧门笔’法,还不能战平我一只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老夫较量。
于仁童听了一愣,心想是了,他定是气我在他屋顶偷听。原来他虽面容猥琐,骨瘦如材,心里却依然是个山东大汉,粗犷豪迈。毕竟山东是孔孟之乡,民风礼数极重,他从下楼到此刻,礼数说话无一不周到,只是他是个粗人,平日里帮派抽烟再平常不过,全然没想到这抽烟惹怒了老爷子,心想赶紧赔礼道歉,当下又一拱手,道:“在下今日却有不妥,只是起初并不知道屋内是杨前辈。仙师曾提起过与杨前辈切磋之事,对杨老前辈的功夫人品推崇至高。在下不才只学到仙师本事的十之一二,本没有资格与杨老前辈动手,只是心中仰慕老前辈武功已久,只想能从老前辈指点中,悟得一二,便终身受用。在下使的是单笔,请杨前辈指点。”说罢右手举起烟管做判官笔前推,烟锅子做笔尖对准自己,左手扶住右手手腕,正是一招“童子求学”。这招是判官笔中的起手式,是请求师傅或自家前辈指点自己武功时,一般作为一个礼数的虚招。
杨求乾识得次招,又听他话说得极为诚恳,心下怒气消了大半,右手伸直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回握,反手横推出去,正是剑招用的“仙人指路”,是指点晚辈时的回礼,口中平和道:“出招吧。”于仁童见他不再生气,于是道:“多谢先辈赐教。”于是跃上,烟管直指杨求乾双乳、膻中、玉门四个穴道,乃是青龙笔法中的一招“推心置腹”,杨求乾左手一格,右手反刺他胸口,使了一招“金玉满堂”,于仁童侧左身,顺势左手去点杨求乾腹上神阙穴,右手烟管有去点杨求乾左协,左脚伸出踢杨求乾足三里,这一招三式,甚是诡异,杨求乾不得不跃起身子,右手以剑变掌,乃是一招“纵览五岳”击向于仁童百汇,口中却喝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于仁童回道:“不敢,前辈谬赞了!”杨求乾毕竟行走江湖几十年,短短几招便看出这于仁童功夫比他师傅要高得多,青鲨帮说白了只是一个海边的小帮派,他师傅练得几十年帮中所传的青龙笔法,也只是二流中的好手,而于仁童此时虽未列入一流高手,却也初探门径了。原来这于仁童天性纯厚,将师传得笔法练得炉火纯青,也又几分机智,将祖传双手笔,化简去繁化为单笔,十几年前又偶遇高手指点,才得以得如此造诣。
两人互相又递了十几招,杨求乾忽然跃出圈子,转头对杨锦时道:“时儿,你从你师傅那学本已不错,却总说爹的路子难学,眼下这位于帮主是名好手,武功不弱于你,你可看好我们的较量了。”转头又对于仁童道:“于帮主,请了。”于仁童知道杨求乾这是要借着与自己交手,顺便指点儿子武功。他年少时常听师傅说杨求乾是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高手,虽单手与自己较量,但招数千变万化,招式行云流水、出神入化,于仁童听了却不以为然,我青鲨帮的二十四路青龙笔法未必比杨求乾的华山功夫差得了多少,当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不知杨求乾几十年内外兼修,江湖历练颇丰,不仅华山武功炉火纯青,更融汇各家所长,已对武学有自己的独特感悟。方才与杨求乾互交了十几招,才明白此人却为当世一代宗师。此时能与这位切磋,悟得一二,确实受用匪浅,便拱手道:“不敢当,能给杨前辈喂招,在下三生有幸。”说罢二人又斗了起来,只听杨求乾口中朗朗念道:“上善若水,利万物不争,处众之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事之善能,动之善时。致虚极,守静笃,不争,无与能之争……”口中不停,手中亦不停,双手齐出,时左手掌法“冲云掌”右手作剑“金雁横空”,时左手作法“无边落木”右手拳法“碎玉拳”,双手时拳时掌时剑时刀,有时竟含着枪法,变化莫测。原来杨求乾的外号“翻云剑”就是由此而来,他手上拿剑时,双手换剑更快,威力更强,更是让人眼花撩论,无从琢磨,江湖上便送他外号“翻云剑”。
于仁童一只烟管笔影闪动,将他青龙笔法中的点、粘、缠、砸几法无一不使得精妙,当是如此,二十余合后还是渐落于下风。杨锦时一边领悟着父亲的口诀,一边目不转睛地观他二人激斗,杨云风和林家父子听不太明白,只是站在杨锦时身后,怕有敌人来袭。五十余招后,突然,只见于仁童烟管被杨求乾左手食中二指夹住,他待要急夺,杨求乾无名指与小指拂向他腕上太渊穴,他连忙缩手闪躲,杨求乾右手一推,将烟管推向院中东南角,那东南角正好有个猪圈,于仁童大叫:“不好!”眼看烟管去势急猛,任于仁童轻功极好,却也赶不及接到烟管了。这柄精铁打造地烟管,跟了他十几年,期间也想换过,但每次都感觉不如这根老烟管有味道,偶尔与人较量时受了损伤也是拿去重金修补,就是不愿意换。时人有爱宝剑爱美玉,而他独爱这只烟管,眼下看是要掉进猪圈了,被猪粪猪尿一浸,恐怕味道是比不上之前了。却见杨求乾一个闪身如闪电一般到了烟管下面,伸手一接,便拿住烟管,他过来伸手递给于仁童,却见于仁童双膝倒地,双手颤抖,竟要跪着接烟管!
杨求乾大惊,赶紧把他扶起来,把烟管塞到他手里,说道:“老夫比你多练二十年功,赢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又是何必?”只见于仁童接过烟管,又是一揖倒地,说道:“杨前辈,您可不知道啊!这烟管跟了俺十几年了!俺就是不愿意换它,它跟俺的老朋友一样啦!你救了俺老朋友就是俺的恩人了,俺跪你是应该的!它要是掉进猪圈里面,俺虽然舍不得它,但是以后只能当兵器了,不是原来的味了,俺这个老烟以后可不好过了。”他由于激动,一口胶东口音这几句话说得甚快,听起来也甚是滑稽,院中众人不免笑起来。只听他有拱手说道:“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老爷子您这翻云剑手法真是变化莫测、名不虚传啊!您这九步莲更是出神入化,要不是您使这手功夫,俺这老伙计真是今天要洗泥巴澡了!”他这一语毕,又是惹得哄堂大笑!
杨求乾见他如此爱烟,总算明白了他为何先前“失礼”,不再计较,又见他对一个烟管竟如此钟爱,当作朋友一样对待,为了它愿意下跪,也不失为一个义气之人,可是为何今日躲在自己房顶?便开口问道:“于帮主,看来你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为何到我房上屋顶来偷窥?”于仁童脸上一红,拱手道:“晚辈失礼了,眼下时间紧迫,晚辈本该早道出原委,只因起来向前辈请教武艺之心,耽搁了些时间。请前辈先收拾东西,带着几位小哥快快离开此地,你们边收拾,我边说。”杨求乾心想:“看来要来的,终归要来了。”还是问道:“是谁要来?我杨求乾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