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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原来风景未曾谙
容院并非如一个平常院子般大小,而是修建在莲花峰半腰处的一个院落,有湖泊,有山林,有藏碑古塔,有僧舍,有演武场,有练功房,还有许多小山小径隐藏在悠悠山林中。
释天站在一处名叫曲折亭的小亭中,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风景。陌生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容院的风景,仿佛一幅古香古色的画卷在他的面前一寸一寸的展开,每一处布局都以光和色的形式投影在他的脑海中,等待着去被认识和发现。熟悉是因为眼前的容院,释天曾站在传功阁最高的那层阁楼上远远的看到过山腰上处处姹紫嫣红开遍,那时候他十分羡慕山下的师兄弟,可以在那么好的环境中修习法术,成为上清寺的支柱。可是,如今看来,一切又有许多的不同……释天知道,若想问句为什么,就必须有问为什么的实力。
曲折亭前是一片荷塘,本不该是荷花绽放的时节,满塘荷花一一随风举,花香随着风溢散开来,令人舒适、惬意。
释天闭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师傅坐在那盏旧油灯前认真的端详着那卷古卷残书,一看就是十几年;又仿佛看到了劲装下的女儿身,永远傲视苍生的她的容颜,还看到了那位素衣僧人执琉璃珠朝自己微微一笑;看到了那位叫做残忍的师叔,端坐莲台,慈祥而威严的看着自己……如果自己能修得大道,必然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吧!明日便要开始在那位容岳师兄的座下修习法术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事,一想到容岳,释天不由的皱了皱眉,谈不上厌恶,只是不喜欢,至于那场被称为“测试”的雷火考验,释天没有一丝怀疑,毕竟容岳没有伤害他的理由,但他内心里仍然有一丝丝不愤,源于不公,对,就是不公,用雷火阵来对一个没有半分功底的同门师弟进行试炼,这十分不公平。
久久方才吐出胸中那口不平之气,也算是放下了吧,佛经中曾说放下是最大的功德,也是无因之果,万善之源,既是如此,放下就放下吧,释天睁开眼睛,看着这一片湖光山色,心中多了一分自在。
正准备离去时,耳畔传来几声咳嗽声,略带几分故意的意味。
“阿弥陀佛!”释天转身对身后之人行了一礼,恭敬道“贫僧释天,是新来修习法术的,不知师兄是哪一位?”
再看眼前之人,活脱脱一尊肉铸的菩萨,碳做的佛,这人有两大特点,一是胖,二是黑,胖到看不到眼睛的存在,黑到除了脏旧僧衣有几许白色外,全身再没有浅的颜色。若不是他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大概便会被当做一座石像了吧。
“哼,看什么看,我是容川,你叫我师兄就可以!”这人毫不客气的说道,既不打佛偈,也不行佛礼,像一个平常世俗人一样,将释天推到了一边,径自走到亭前石凳上坐了下来,撒了数把鱼食,抛出鱼钩,开始静静地等着。似乎此刻天地都与他无关。
释天见此人无礼而蛮横,不想多言,便向亭外走去。走了几步,想到了些什么,又返回了那座亭子。他还未进亭子,一道洪亮的声音自亭子里传来“师弟不妨稍等,我将这鱼儿钓上来再解你困惑。”
眉头微蹙,内心有些不快,倒不是为了这位师兄的傲慢,再傲慢的人于他而言都只是众生罢了,只是他肩上的鱼竿与钓鱼的行径着实有违佛门的戒律清规。自己返回来就是为了要劝他放弃,此刻倒被拒之亭外。远远看亭中硕大的身影,再回想他方才的言语,莫非此人断定自己会回来?释天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往亭中走去。
只见那位容川师兄两腿盘坐,一手执鱼竿,一手捻佛珠,一派清静景象,从背影望去大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不久,也不知是风拂动了鱼线,还是鱼咬了钩,涟漪散开,直竿微曲,静坐之人也一改高僧风范,诺大的身躯仿佛潜藏着一个孩童的灵魂,随着风动、水动、干动而活动了起来,当“钓到了”的欢快呼喊声传来时,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的傲慢声出自此人之口。
眼看丝线端头的鲤鱼随着那只黝黑的手跃出水面,即将到了他的魔爪之中,释天疾步向前想要阻止,容川似乎早就料到,闪身一躲,释天便撞在了地上,那鱼也早已落入了容川不知何时备好的鱼篓中,看他这般轻车熟路,想来是这样做许久了。
“师兄,休要伤其性命,我上清寺秉承佛道,清修戒律......”
不待释天说完,容川便呛声道:“方才叫你稍后,你竟这般莽撞,莫要与我谈什么清规戒律,你怕是在传功阁中住久了,不知这山中道理,我也懒得与你解释,大道方兴、不拘小节也就是了。“容川抬腿欲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走近将释天扶起,好言安慰“在这寺中山下,不比峰顶三阁那般规矩森严,每座庙有每座庙的神仙,释天师弟,看在你有一颗善心的份上,要谨记师兄这番话,至于这鱼...我可不会把它吃了,眼见未必为实!”
看着那黑黑的身影渐渐远去,释天疑惑更深,这人分明没有恶意,却时而和善时而狂傲,做事颠三倒四,让人难以捉摸,爬起来拍掉尘土,释天心里依旧放不下那鲤鱼,于是尾随那人,想要看看他究竟钓鱼做什么。
穿过一群小丘,走过了两座长桥,绕过迂回廊,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片更为广阔的湖泊,如明镜一般镶嵌在无边绿野中,湖水清澈透亮,除了有几尾游鱼和两三株孤零零的荷花外,别无他物,不,渐渐走近后,可以看到那湖泊的中心有一座古塔,与寻常古塔不同,此塔顶端朝地、底座朝天,隐于水雾中,不走近居然难以分辨。
释天在容川身后五十步外小心的跟着,不时以树叶和灌木丛掩藏身躯,他远远的看着容川将那尾鲤鱼从鱼篓中拿出,鼓捣了半天,开心的将那尾鱼放进湖泊中,目送其远去。
看到那鱼无事,释天便也放心了,悻悻然的按原路返回了僧舍,却仍旧不明白容川将鱼从荷塘钓起,又去湖泊放生的缘由,看着满天星光,疲倦的睡了过去。
明日,明日他就要去学习法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