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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心扁着嘴在箱子里头翻来找去,选了些样式普通的扇坠玉佩,抓满了在手,道:“我拿这些到当铺去,万一被你相好的小娘瞧见了怎么办?”
“姑娘家的,说话斯文些!”谢晏德瞪了她一眼,“她们每日要送一打定情信物,认不得。”
“哦……”谢兰心继续在里面找,把头面首饰又塞进了自个儿食盒里。
这时谢晏德把榻上、床板中间、香炉里头、美人图后都翻了个遍,找出几张薄薄的纸,拍在她食盒上,“就这些了,拿着。”
谢兰心歪头一看,是大陈最大一家银泰钱庄的银票,有十两二十两的,也有五十上百两的,手上一沓,怎么着也有个五六百两。
她眼儿都看直了。
“哥、哥……你是我亲哥,但这么多、这、这……”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谢晏德花钱从不知数,摆摆手,“拿着拿着,我又用不着。”
谢兰心抿抿嘴,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沓子银票。
“我最近真的需要银子,这些……三哥,多谢了。”她感激道。
谢晏德不以为然,却问:“你出门一个人住,守着这么多银子,就不怕?”
“不怕。”谢兰心摇摇头,“我是山大王养大的姑娘,怕什么?”
况且,她原也没打算留在这里,否则忝着脸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她三哥豁然一笑,叹了两声,“可惜你没长在我家……”
谢兰心拿了钱,满载而归。当走回到备边的游廊上时,回头一看,见谢晏德遥遥立在院外,也正看着她的方向,隔着花红柳绿,向她扬起了手中玉白酒壶,接着一饮而尽。
他在为她践行。
谢兰心笑了笑,挥挥手,回头而去。
第三日便到了离家之时。谢兰心的离去没在谢宅起一丝一毫波澜。她清晨起身,在日光微熙之下,整装待发,带上细软,最后动身去见了她爹,谢海程。
老头子都还未起身,睡在卧房里。下人们来报:“小姐正要起身,在院外候着。”
谢海程正有些睡意,想起幺女,兴许这一回是最后见面了,“让她进来。”
下人们服侍穿衣洗脸,老爷子慢慢地穿整好了,到花厅见了谢兰心。
谢兰心想了半夜的心事,大清早的,面容有些疲倦,但精神头儿足,一双眼似墨如漆,神采奕奕,映着满月一般的面庞,隐约可见她那死去娘亲的绰约风姿。
她见了礼,单刀直入,“今日女儿离家,向爹爹辞行。”
谢海程点点头,“准备好了就起身吧。”
“正要起身,但女儿有一最后心愿,望爹爹能听之一二。”
谢海程皱了皱眉,这丫头又有什么幺蛾子?
只听谢兰心振振然道:“女儿离了家,还劳动家人们每月送来银钱,实在是太过麻烦,爹爹想必也不愿将我记挂在心,不如这样,先以三年为限,爹爹索性将三年的月钱一齐给了女儿,这样不是免得月月都给么?”
三年三十六个月,每月十两的话,就是三百六十两。
谢海程看着这个掉在钱眼儿里的女儿,简直要被她气到吐血。合该他命中无女,这个谢兰心,早点断了关系,否则往后还不知要给家里丢多少丑!
谢兰心还准备了一套词来死缠烂打,没想到她爹大袖一挥,撂下一句切金断玉的话,“给她支三年月钱,让她走!赶紧走!”
不用下人使眼色,谢兰心高念了一声“多谢爹爹”,随后屁颠颠跟着人出去了。
她对一路上婆子丫鬟小厮护院的眼光毫不在意,支完了银子,乐呵呵便出了门。
外头候着一辆青油布的马车,车篷子被磨得发白,这算是谢家为她的最后一点点心意。
谢兰心不用垫脚凳,也没人搀扶,一抬脚,利索地上了马车。车夫勒住马缰,一长声“走——喽——”,鞭子轻甩,那马车吱吱噜噜地开动了起来。
“姑娘,再回头看一眼吧,往后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怕没那么容易见面啦!”车夫用带着北方口音的话道。
谢兰心放下车帘子,声音从里面平淡地传出来,“不用,见不见面都一回事。”
她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走到哪里,只要有人说——“谢家姑娘”,便能听着说三道四的,有的说“娘死了,她也挺苦的”、有的说“她娘本就不是贞烈女子,做姑娘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说……
总之说什么与她无关,往后的日子,也与那些流言,再无干系。
城西的宅子——说是宅子,其实就是个小院儿,内里是正屋,两旁有厨房、柴房、耳房,可住人的统共就两间屋。老宅里里外外被打扫过,不算用心,总之还能住着。院子里没有花草,栽着两颗老榕树,宽大的枝叶如伞盖一样,两树相接,生在正屋前,遮挡了一些阳光,屋里便显得清凉舒适。屋瓦被翻新,檐下有几个空的燕巢,黄莺百灵大山雀一些个鸟儿在树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虽然荒芜,但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气,没有人居住,恰好成了山野精灵的乐园。
谢兰心在院外看了好久。
记忆与现实忽然变得清晰,两下重叠了起来,让她恍如生在前世,不知是真是幻。她在这里住了三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连哪里有多大的耗子洞都一清二楚。然而最终,还是背井离乡,一个破包袱,三四十两银子,离开了这个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晃晃脑袋,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重来了,可不能再活得那么惨,否则真是白活了一辈子。
怕什么,如今她有小千两银子傍身呢!
谢兰心谢过车夫,把食盒搬下来,进了院子,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早已想好了下一步怎么走。
首先要找个镖局……把她和这一千两银子安全护送到汴梁,别在路上这保命钱就被人抢了。
然后呢,找找门路,把这屋子就卖了吧,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呆个三年。
想到此处,谢兰心便开始忙活,进了屋,左看看右看看,发觉根本没有什么好的藏银子之所,没办法,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再次提溜着食盒,迈着沉重的步子,出门去找镖局。
所幸大部分的钱都是银票,否则刚走几里地就要被累死。
谢兰心不像其他在深闺一待十来年的柔弱姑娘,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体力更是不错,扛着食盒,凭着记忆,到了城西一家口碑不错的镖局。
门口就站着两只耀武扬威的大狮子,镖局大门朝南开,抬头一张黑底烫金的大匾,“万家镖局”。敞阔大门一眼望到里头,遮拦着个单架的影壁,上头一个中正大字——镖。
她带着食盒就往里走,门子上前拦住,打量了一眼,“丫头片子,你找谁?这里是镖局!”
“我找你们镖头,我要保镖。”谢兰心道。
那门子“嘿哟”了一声,看着不大相信,“你保什么呀?”
谢兰心不高兴了,“还没保上就要问我是什么镖,你们镖行是这规矩?”
门子瞧她说话一板一眼,不像是个胡闹的,便与旁边人打了个招呼,向谢兰心道:“好,那你等着啊,我去跟镖头说一声,看他接不接!”
说着向内去了。
没过多时,便迎了出来,接着谢兰心就往里走,“姑娘,您请、请!”
谢兰心进了门,绕过“镖”字影壁,正要走大门,却见那伙计歉然道:“姑娘、姑娘!咱这规矩,女子从那门儿走!”
他指着旁边的角门。
谢兰心鼓了股嘴,走着吧。
从角门走了一段,岔开了条路,由伙计带向了后堂。到了后堂,正有个镖师等候在此,见了谢兰心,拱手道:“丫头,你要保镖?”
那镖师茬啦胡子连着鬓,方海口,宽大脸,一双黑浓眉下双眼精光有神,五大三粗的个头,太阳穴两旁的筋都是鼓胀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介绍道:“我是万家镖局的副镖头,姓张,排行老五,都叫我张老五,丫头你保的什么镖?”
谢兰心把食盒推到桌上,“它,和我。”
“价值多少?”
“它一千两,我无价。”她眨眨眼。
张老五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还挺有意思,行,一千两不算大镖,我们接了。”
镖行规矩,镖价由雇主说了算,镖师并不能擅自开镖。谢兰心心底估摸出了雇钱,又听张老五道:“不过你来的不巧,前些时日出了大镖,顶尖的镖师都不在,现今家里的都不便外出,你看,要么等上一段时日,要么我多派几个人去,给你价儿也低些?”
这意思就是要靠数量补质量了。
谢兰心一拨脑袋,“那可不成,我要好的镖师,哪怕一个,也顶的上一群饭桶。”
“丫头,咱这不养饭桶,”张老五拉了拉脸,道:“你要去哪里?”
“汴梁。”
“汴梁,两千里地,不近。我想想……这样吧,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年轻,怕你们路上谈话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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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名字弄错,应该是(四),这一章是(五),已经改过来了~下一章男主上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