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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不认识谢兰心似的,盯着她又看了良久,末了一笑,“姑娘定是糊涂了。”
“我没糊涂,那戏文里还有假驸马一出呢!你只需去考一场、写几个字,你夫君吃了五石散,脑子乱着呢!等他醒了,我就与伙计们串通好,说他去考了,说的人多了,他想必就信了。”
到时候就说一店的大小伙计都看他出去了,几日后又看他回来了,他还说了考场的模样、考试的题目、自个儿的卷子。三人成虎,由不得他不信。
“现在的问题是,你究竟识多少字?文墨有多通?”谢兰心道。
王氏有多通文墨?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认字,连甄生都不知道,她不仅认字儿,还通诗书,甚至能模仿夫君的笔迹。
她愣了半晌,终于,一个放肆的念头从脑海中慢慢升了起来。
看着谢兰心,谢兰心冲她点点头。
“我是个女子……”她呐呐道。
“无妨,我有男子衣裳,待会儿给你把眉描粗了,擦点橘汁,脸黄些,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子。”谢兰心怂恿。
王氏又道:“可、可我的脚……”
谢兰心撇撇嘴,低头看看她三寸金莲,再看看自己的大脚。
“我拿男子的靴子给你套上,里头塞点棉絮。”
“可……”
“胸?无妨,我裁一条带子,给你裹裹。”
王氏与她大眼瞪小眼。
“只要你轻易不开口,打扮成你夫君的模样,保准那画像上都瞧不出来。”谢兰心道:“你可要去?”
“可那试官……”王氏又道。
“试官管着几百来号举子,谁会仔细看你?”
她没开口。屋中又寂静了一阵,最后,那王氏双手撑地,起身,两只手绞着,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看了一眼甄生。
甄生瘫在地上,靠着榻,眼儿眯缝着,似是困顿之极,谁叫也叫不醒的。
她又看了看谢兰心,不说话。谢兰心连忙也站起身,一溜烟往外去,“我去拿衣裳来!”
找来了男子长衫冠履,应用之物都备好了,她又折回去,推门一见,王氏站在窗边,正愣愣看屋后头的一带高墙。
谢兰心伸手递过衣裳,“就算是为了你夫君,试一试。”
她低头看着,轻轻碰了一下那绸子布料,咬着唇静默了半天。谢兰心只看着她,等着。过了足有一刻功夫,王氏把那衣裳一攥,怀抱在手,转身进了内屋。
再出来时,已经都穿戴好了,只是发髻挽着,仍是个妇人样式。谢兰心带了一只云纹束发冠来,让王氏坐在妆镜前,梳顺了一头青丝,笼统绕在脑后,束上了发。
接着是画眉。王氏柳眉匀淡,再画也是新月的模样,只好剪了些头发,一点点地黏在眉骨上,做了个假眉。脸上又擦了些香灰,抹了橘汁,调成了黄黑色,乍一看,只是个相貌清秀些的男子,并瞧不出女子的模样来。
接着穿好鞋,让王氏站稳了,谢兰心道:“你走两步来试试。”
王氏臊得满脸通红,扭扭捏捏走了两步。
“不对!”谢兰心一摆手,“你可千万别这么走,两只手不能握着,应当负在背后,走时不要一步三摇,想想你夫君平日里怎样走路的;神色也要自然些,别脸红。”
王氏小声道:“我也管不住自己不脸红……罢了,这事不成,我还是别去了。”
“哎哎哎哎……你可千万拿出些胆量来,想想你夫君平日对你怎样好,你忍心见他醒后后悔不已?”谢兰心紧劝。
王氏又勉强走了一圈,谢兰心继续指手画脚。好半天,终于步态放开了些。
眼看着日头快正午了,两人都心急,好容易磕磕绊绊地教会了王氏,见她又一脸犹豫惊惶的表情,谢兰心抓着她手便道:“王嫂嫂,你可别怕,就想着你是个男子,说话声音放粗些,外头没人瞧着你。”
王氏点头。
“万一……真被人察觉了,你就哭,使劲儿哭。”谢兰心继续道:“哭一会儿,再说你夫君病了,你这才替他赶考,总之说得越凄惨越好,再与他们说你们夫妻平日里多恩爱,他若是死了,你也一头碰死。再有,说完了,若是那考官骂你胡闹,你便写首诗……对了,你会写诗吗?”
王氏又点点头。
“那就好,你就写首诗给他看,剖明心志,把字儿写漂亮些,让他看出你的才来。这样,旁边定然有为你求情的;若再不成,看那考官神色不对时,你就找个石碑活着柱子碰一下,记得,别撞太狠,撞完了装晕……”
王氏目瞪口呆。
谢兰心说完了,长出一口气,“总之我说的你都记下来就是,千万记得!”
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终于把王氏送了出去。
谢兰心也是一千个一万个放不下,那王氏别走出门就被人给戳穿了吧?就她那弱柳扶风的样儿……
实在放心不下,前脚将王氏送上小轿,后脚她便又叫了一乘,也跟着往礼部去了。
礼部大门敞开着,外头就有把手的士兵,好几个文人模样的坐在门前,挨个盘查进去的考生。外头也有士兵巡哨,卖瓜子果脯小点心的摊儿严禁摆在此。而外头成堆成堆立着的都是些仆从家人,几乎都是来送自家公子赶考来的。
谢兰心个儿小,窜进人群不费事,她紧盯着王氏那轿子,接着轿帘一掀,见王氏下了轿了,那一刻自己心里头都一咯噔,可千万老天保佑,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结果却大出她所料,王氏下轿,果真按谢兰心教的,负着手,昂着头走了进去,步子很慢,却稳稳当当。
谢兰心心中大笑,这王嫂嫂可真是个人才!
进门的书生极多,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谢兰心远远地瞅着,直到王氏站到那几名主簿跟前儿了,又打开书箱,任检查里头笔墨,当中一名主簿扫过她一眼,却又盯着多看了两眼。
谢兰心只能差不多看个大概,听却是听不到,只见那主簿似乎说了些什么。接着,王氏把包耳的棉饼摘了下来。
这也是为了防止夹带。
她却如刹那间被冷水泼头,心跳成了一片——王氏是个女子,她怎么忘了提醒她那耳朵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