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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是茶商世家,在宁州数得上号,颇有些资财。
张百六的老爹张怀谷年逾花甲,接近荣养,基本上不理事务。茶行的生意,现在是由张百六的大哥张仕安掌总。兄弟六个,除了张百六之外,其余几人平日里都在茶行忙活。
虽然说干得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但都早已成家分房。回了家里,一房一个院子。除了逢年过节的大日子是全家或是全族聚在一块儿吃饭之外,平时都是各房自己的小厨房开火,各吃各的。
此时,显然早已过了饭点儿。
待张百六一通火发泄完了,刘雅茜走过来,给他递过一杯茶。看了眼可怜兮兮的彭文赋,不禁觉得有些心软。到底还是忍不住拐弯抹角的对张百六说情:“这么晚回来,可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下厨给你做点儿什么?”
一听到吃的,彭文赋快要饿扁了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他今天在赌场赌了很久了,到现在还没吃过饭,也没喝过一口水。一闲下来,自然是又饿又渴。但又不敢跟张百六提饿的事情,只能强忍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刘雅茜。
张百六十一岁跟着彭伦赶马跑生意,歪的斜的道道他见的多了。人话或许没听过几句,鬼话可是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刘雅茜这一句话说出来,都不用听彭文赋肚子那打鼓的响动,他就知道自己这天生良善的夫人是在给彭文赋说情,想让他先吃点儿东西。
要不然,明知道他今晚出去是喝花酒的,饿不着,没事儿闲的给他做什么饭啊?
“我不饿。”
张百六一句话出口,彭文赋就一脸苦相。得,本来还想着蹭两口呢,这可好,今晚怕是甭想有吃的了。
谁知,正当彭文赋愁眉苦脸的时候,张百六又叫过了禄坤,指着彭文赋吩咐道:“把他给我关起来,看好了,没我的话,不准他出屋半步!”
不愧是多年的长随,禄坤稍稍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
走过来,不由分说,扯着彭文赋,就把他关进了小厨房里头。
其实这也没错,反正谁都挑不出理来。
一个院子,总共就那么几间房。
三间正屋是张百六和刘雅茜的住处,东厢房住的是禄坤和为数不多的下人。西厢房今天是空着,但平日里是有人住的,这人是谁,禄坤不太愿意提起。剩下的,就只有一间厨房能关人了。
被禄坤扯进厨房里,彭文赋起先还不太乐意。
他怕小舅子是出了名的,这谁都知道,也不丢人。但一个下人,就拽着他的衣领子走,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不过,当禄坤跟他偷偷讲清了缘由,并且告诉他,张百六就是故意放水,让他在厨房里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这时候,彭文赋那没心没肺不长记性的性格使然,对禄坤的态度立马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安顿好彭文赋,禄坤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院子里只剩下了张百六一个人。
他走到近前,见正闭目养神的张百六朝后摆了摆手,吩咐他道:“你也休息去吧,今晚不用跟着我。”
禄坤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也知道,连刘雅茜都劝不住的事情,他更是插不上嘴。
无奈,只得听命告退。
天色沉沉,很快,敲起了梆子。
张百六睁开眼,仰靠在竹椅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愣。
直到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才猛地一挺身站了起来,捋了捋右手的袖口。迈开步子,朝院门外走去。
天时微凉,街头已经看不到人影。
张百六轻车熟路,穿大街过小巷,过了界桥,又转过几个弯,眼前,便是锣鼓巷口。
眼睛往巷子里飞快地扫了一下,张百六迈步走进去,凭着记忆,摸到了右手边第三户人家。
右手轻轻一抖,一把闪着银光的精致小刀出现在掌中。
张百六上前凑近院门,刀片插进两扇门间的缝隙,向上一划,碰到门栓。然后轻轻地向左拨弄,一下,两下,三下。
‘啪嗒’一声轻响,张百六一笑,抬手轻轻推开了院门。
这种老式民居的门栓往往都不太结实了,稍一碰就会活动。当然,门栓沉重,一把小刀能撬得动,这个就很需要技巧了,对使刀人手上的功夫要求高,对刀的材质也有要求,并非是一言两语解释得清楚的。
由外入内,张百六回手掩上院门。
一抬头,耳朵轻轻动了动,察觉到了屋中有响。
深夜前来,不是他要偷袭,而是单纯的不愿意惊扰了不相干的人。听到屋中的响动,不但不闪避,反倒慢慢踱着步子迎了上去。
屋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睡眼惺忪走出来的,正是唐统。
“别叫。”在唐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张百六就提前开了口。
唐统的惊叫就这么被噎回了肚子里,不仅一瞬间清醒过来,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晚风一吹,冷汗瞬间蒸发,一阵阴凉直直渗透到了骨头里。
张百六满意地点头一笑,说:“你认得我?”
唐统连忙弓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说:“知……知道,当然知道……六爷……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张百六脑袋一歪,眯起左眼,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唐统是被吓到了,他本来应该能想到的,可这会儿脑子不听使唤,愣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了张百六。
“真想不起来?”张百六懒得跟他磨蹭时间,开口给他提了个醒儿,“你最近放了多少印子钱?有没有借给过那个不该借的?”
张百六一提这个茬儿,唐统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也是他鬼迷心窍,被彭文赋哄住了。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抽了什么筋,一时间忘记了张百六前一阵子放过的话,大笔的银子就借给了那么个烂赌鬼!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唐统心里这个后悔,但张百六是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的。
见他一副懊悔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就好。”张百六说着,左眼一眯,右手一抖,一道寒光从袖口闪过。唐统惊得一边向后退一边抬手去挡,却冷不防,手上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
唐统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张百六看着对方捂着流血的手,左手抬起来,摸了摸耳朵。皱着眉头,似乎对他刚刚的叫声十分不满。
“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
唐统的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张百六没兴趣再看,转身拉门,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