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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生,白果儿不见了。你有她消息吗?”晚上十一点,秦子突然打来电话,如是说。
“我和她快一个月没见了。怎么?”听她语气很是担心。
“平和出差刚回来,今天一整天联系不到她,这才想起给你打电话。”
“先别着急。你们在哪儿,见面聊。”我这会儿已经拉上衣服走出房门。
白果儿不见了。她这么大的人了,不见了自然不会引人注目,真让我们着急的,是她有可能自杀。又怎么了?我想,难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从前几次的情况来看,她的自杀也许不需要理由。而这正是让人心力交瘁的地方。谁说死亡是个人唯一能选择的,明明还要牵连其他人心惊胆战。
多希望我刚跑出楼道,就听见白果儿从我背后闪出,说:“嗨!吓到你们了吧!”可是我的背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来到约定的路口,秦子和安平和早已站在那里等着。秦子看到我,赶紧招手示意。我和安平和略一照面,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他眼眶深陷,胡子拉碴,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眼中的焦急呼之欲出。
“怎么回事?”我问。
“边走边说。”秦子让我上了旁边的一辆车。正是安平和派来跟着我的那辆。斗转星移,现在我和它竟同处一个战线,世事真是不可预知。秦子开车,安平和爬上副驾驶,还不忘系安全带。我坐在后座。
“本来从上次以后,我们俩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的。”秦子看着路,速度明显比旁边的车要快一些。“平和出差一周,也没忘了打电话。可是今天突然打不通了,他回来就立马去看她,可人已经不见了。”秦子说完,安平和叹息一声。
“怪我,”秦子说:“离这么近,我应该每天去看看的。”
“这不是你的错,”安平和说:“你还有工作要做。只是我这妹妹实在是……”他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
“还是想想她可能去哪儿吧。”我说。“她最近有没有说什么?”
“我给她打电话顶多问一两句,听起来也挺正常的。”秦子说。比起一旁的安平和,她实在是冷静得多。“所以才给你打电话,你可是她最近唯一的朋友。”
“可我上次见她还是一个月前。”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更不清楚。”
“难道是那件事?”安平和问。
“应该不是,都过去一个月了。”秦子说。
“什么事?”我现在对“那件事”简直神经过敏。
“上个月是白果儿母亲的生日,她去墓地看她,结果和平和的爸爸碰到了,两人还吵了一架。”秦子说。
我想起那晚上,她的确说要去看她妈妈。“就是那天早上我们还见过。”我说,没有用“晚上”这个说法。“那他们都说什么了,后来如何?”
“我爸说他就问了问白果儿过得好不好,白果儿就和他吵起来了,说不要他管。”安平和不住地叹息:“他们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爸很伤心,但也实在没办法。现在他还在家里等我们消息呢。”
“白果儿有没有给你说过她要去哪?”秦子问我。我有点生气,说:“你俩,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嫂子。你们都不知道我能知道?现在出事了知道着急,以前怎么不多关心关心!”
“的确是我不好。”安平和低语。
“马后炮的话还是先别说了,”秦子说:“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她。”
“月亮湖!”我脱口而出:“上次我们就是在那分开的。”秦子立马掉头向城南驶去。
路上,我再次尝试拨打白果儿的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都是这样,我们打了一天了。”秦子说。突然有一次打通了,可是瞬间又被挂断了。但这至少让我们安心一点,她现在还没事。我又给她发短信,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问她在哪,问她怎么了。告诉她我们很着急,告诉她我们在找她,告诉她别做傻事。她只回了一条:别找我了,你们找不到的。
“能不能定位她的手机?”我问。安平和说,试过了,显示在刚果布拉柴维尔。她肯定早就更改了系统。”
这一点上我还真佩服白果儿,明明是个女生。这话让她听到了,一定又会说:“喂!看不起女生是嘛!”我真想再听一次那声音。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月亮湖。可是手机显示只过了二十二分钟。树影婆娑,四下无人。湖边的射灯无法弥补湖心的黑暗。跟上次相比,这里萧条了很多。也顾不得难为情了,我们三个分三个方向围着湖大喊白果儿的名字。边喊边四下寻找。湖里也是不放过,我们既害怕找不到她,又害怕找到她是在湖面上。这样绕了五六圈,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没有。”我们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安平和仿佛失了魂,看他的样子,要是我不在场,没准儿他已经哭了起来。
“怎么办?”我问。
秦子摇摇头,她也没有办法了。安平和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蹲在地上啜泣起来。秦子搂着他,安慰着。这时电话响了,是我的,是白果儿!我们面面相觑。明明他俩才是她的亲人,白果儿却给我打电话。不知他们怎么看我。
“愣着干嘛快接啊!”秦子提醒。我赶紧接通,对着电话大嚷:“你在哪呢!知不知道你哥很担心你!”
“我说了你们找不到我。”她没有了平时说话抑扬顿挫的语调,平缓地好像电话那边不是白果儿。“你们现在在哪?”
“城南月亮湖。”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先露个面!”
“别担心,我只是想我妈了。”她说完,电话就挂了。
“一定在墓地!”秦子说。于是我们三人又向墓地驶去。
深夜的墓园寂寂无声,却不阴森恐怖。像是收拾得极为整洁的缘故。而且这里睡着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人的魂灵罢了。我跟着安平和向里面走,秦子跟在后面。周围的墓碑仿佛在窃窃私语,我希望它们说的是:“对,你们找对了,她就在这儿。”时而不知来源的光映射在碑上的照片里,已故者面带微笑看着我们。我们怀着敬畏之心,悄无声息地寻找活着的人。那些关于死亡的可怖的传说,都只是生者放不下的执念罢了,真正离它很近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它也是可爱的。
终于在前面看到了微弱的手机光,和一个女孩的身影。我的胡思乱想戛然而止。
“果果!”安平和的喊声打破了四下的寂静,在周围回荡着。我们停了下来,看着她。
白果儿站了起来,没有像跳楼者一样,歇斯底里地说:“不要过来!”也没有哭,我看她依旧是她,依旧一袭黑衣,画着朋克的妆。她看着我们,笑了,我从未见过她的微笑,之前的她,都是哈哈大笑。这微笑格外特别。可就在我以为这个夜晚到此结束的时候,她从身后,慢慢掏出了一把刀。寒光闪闪。
“不要啊!”安平和话音未落,白果儿已经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我想起一个月前的那场梦,不由地颤栗起来。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耳边是秦子和安平和的叫声,眼前不时有穿着白衣的人走过。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那个无法忘掉的雨夜。我背着秦子,她的血顺着我的脸流下来,和雨水混合,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放开她”……
……“不我爱她”……
……“小心”……
……“凶手,凶手”……
……“不是”……
……“我对你很失望”……
……“真的要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