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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越想,越觉得此事十有七八都是真的,对方如果和秦使有旧,自己此举无异于找死,当下更是惊慌不已。
“这,是小人眼拙,触怒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燕穆这次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想了很多,此事的突破口,就在秦使王稽身上,对方既然能引荐范睢,就必然能引荐自己!
而打探他的官邸一事,不过是刚才顺口询问这伙计而已,没想到看这情形,对方还真知道什么,不然一句不知道就能让打发了自己。
反而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多想,也才给了自己机会!
“好了,你虽为旅店伙计,位虽微,但责亦重,盘查外人,防患于未然,恪守秦法,何罪之有?待我见过秦使,还可给你美言几句!”
燕穆笑眯眯的坐了下来,打着官腔,在他看来,自己这话合情合理,而且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读过书的,文人之风雅,如此一来,这伙计肯定更加相信自己才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来那么多电视小说,唬一个秦朝店小二,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伙计听到这话,才猛然发觉,按照这位大人所说,自己岂不是也在为国做贡献?自己肩上仿佛顿时多了很多责任,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而且对方非但不计较自己的态度,还愿意在秦使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这岂不是再生父母?!
“谢大人,小的叩谢大人。”
伙计跪在地上,直直的磕着头,继而是双手举着竹片,奉还给了燕穆。
燕穆将自己的竹片拿了过来,也扶起了他,笑着说道。
“好了,起来吧,我这酒足饭饱,正欲去拜见秦使,你且说说秦使官邸何在啊?”
那伙计一听,多好的人啊,还自己吃了饭再去,如此点滴之间都不愿占了朋友的便宜,自己刚才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多想了!
当下更是直言不讳道:“回大人,秦使的府邸在咸阳东边,路途遥远,小的愿为大人驾车,送大人一程!”
燕穆乐了,这伙计也是个妙人啊,如此一来省的自己再去找路不说,而且还有马车代步。
“好,你且将我送至秦使府邸,日后少不了你好处!”
说完,便拿起一旁的背囊起身,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又与伙计结了账,支付了一两铜钱,还找回了半两,看来这钱币的购买力也是很大的。
跟随伙计走到后院,才看见他所说的马车,不过是一匹骡子拉着的架子,颇为简陋,也只能遮蔽风雨。
伙计告了假,与后厨交谈了片刻,就驾着车,缓缓地出了驿站。
燕穆坐在车内,本来想席地而坐,不料这车架的木板太过生硬,坐了一会儿就屁股生疼,也只好蹲坐在一旁,皱眉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行事。
秦使王稽此人,就相当于现代的驻外大使,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而且对于秦法,他国制度,也是非常熟稔,自己方才哄骗这伙计的话,估计在王稽耳中,铁定是漏洞百出。
而且他已经有范睢这一说客,在其身上压了注,如今再让他改弦更张不太现实。
如此一来,要让他将自己如同范睢一样,以大才之身份引荐,估计首先对自己发难的便是那范睢,并且王稽多半也不会答应。
燕穆皱着眉,眼神时而舒展,时而愁苦,过了将近半个时辰,车架才缓缓停住,那伙计上前呼道:“大人,秦使府邸到了。”
燕穆应了一声,下车一看,这府邸规模不大,但也有几分贵气,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仆役衣裳的男子在守卫,以秦使这个身份,还轮不到秦兵护院,多半使的是家奴。
那守卫看着缓缓停住的破旧马车,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领会了意思,点了点头,走下门前台阶,不耐烦的呵斥道。
“闲杂人等还不速速离去?!莫挡了我家主子的门!”
燕穆眉头一挑,整个人才站到了地面,此人的呵斥就已经到了耳边,定睛一看,这人比自己矮了近十七八寸,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犹如一个跳梁小丑。
他心里已有计策,知道此时不能怯懦,当下也厉声回应着。
“瞎了你的狗眼!我乃秦使故交,前来拜会,你还不速速与你家大人通禀!”
那奴才哪里能想到这破旧的马车里,还能有此人物啊,看来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已经是吓了个半死,若对方是主子的好友,自己还将其拒之门外,那自己这佣人也就作到头了,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便躬身谄媚道:
“是,小的这就去禀告主子,这个……不知,小的该如何称呼大人?”
燕穆眼珠一转,心知对方这是要自己证明身份,若是说不出个由头,就是声势再大,也入不了门。
“你只需告知秦使,我乃燕国人燕穆。乃是秦使之故人!”
此话一语双关,有名有姓,还报上了燕国籍贯,在这等下人听来,还真当自己是秦使故交,但若是秦使听来,只怕会联想更多。
那守卫有些摸不着头理,本就理亏在先,也不好再多加询问。
转身回到门前,与另一个守卫交待了些事,大致是说要看住两人,若是他们是市井骗子,等他面见主子查无此事,也不能轻易放过对方。
这才进了府邸,去通禀王稽去了。
偏殿中,王稽正一脸恼怒的对着范睢责怪道:“还出将入相呢,依我看你还是走吧!赶紧走!也省我几顿饭!”
他今日入朝,将范睢的话告知秦王,说范睢有治国之伟略,用之则秦国之福,不用则是秦国之危,如今秦国已经危如累卵,只有用他才能转危为安。
王稽也不知怎么个鬼迷心窍,才能在秦庭之上,秦王面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秦王不见范睢不说,自己也落个不识好歹。
这不,回了官邸,就直奔偏殿范睢的住处,前来兴师问罪了!
范睢杵着拐杖,两撇小胡子抖了抖,也不在意王稽的责怪,笑着解释道:
“大人,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在下这是欲擒故纵,大人竟没看出来?”
王稽气的面色铁青,到了这一步,还想说服自己?也难怪秦王会说辨士本就强于辞令,不见说客,自己怎就遭了这人的道了!
事已至此,王稽也只好按下那无名火,不过依然语气不善。
“你要擒哪个?纵哪个?”
说话间,抖着衣袍,踱着步,他今日可是在秦王面前丢了脸了,心里也是焦躁不已。
范睢讪笑着:“这个,眼下在下也不知,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王稽一听,差点气岔了,自己从魏国带人之前,怎么就没多了解一些呢,竟然听信此人自荐之言!
“你这是何话?你不知?我又如何会知道呢!”
范睢看着王稽的神态,悄然一笑,他这话,也是想转移王稽的注意,将先前从秦王哪儿受得委屈忘却,再加以劝说,也不至于真将怒火发到自己身上,同时也要为之后再引荐秦王而做好准备。
“大人容小人禀来,在下就如商品,卖与秦王,可在下对秦王一无所知,就如庸医看病,在那儿盲打误撞,我之前托大人说给秦王的话,就如同庸医骗人,满口胡话罢了。”
王稽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高声道。
“既然是胡说!你为何还要本官去面陈我王!叫我出丑!”
范睢拱手作揖,一脸惭愧。
“确是有些对不住大人,可也不得不如此!”
“为何?”
“小人此举,一来是试探秦王,对我等外来之人的态度,秦王虽不喜外客,可还是把我留在了咸阳,还供应食宿,这就说明,秦王虽不喜好外来说客,尚且有几分礼遇,若真有治世大才,秦王定然不吝重用!”
这话说的王稽是直直点头,依照他对秦王之认知,此推论没有错!
而范睢未见秦王,仅仅通过自己传话,就能有此判断,其人果真有才学!
反正丢脸出丑已经做了,不如就再信他一次!
范睢接着说道:“二来,虽然秦王未给予我等外客任何管制,但依照秦惯例,我等外客已入秦王之耳,便可自称臣下,与秦王互通有无,如此一来,大人今日之举,便是将在下引荐给了秦王,在下还得多谢大人啊!”
王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依你所说,本官并没有白忙?”
范睢自然是笑着恭维。
“大人可谓是劳苦功高!”
王稽又想到,既然已经引荐,秦王当时也说让他住到咸阳客舍,于是又问道。
“那你可要依照惯例,住到咸阳客舍去?”
“如果大人不逐在下,在下还想住在贵府,以便时常向大人请教。”
王稽笑了笑,住的近,感情就会深,若他真有出将入相的一天,自己也可青云直上,不过这请教嘛,要请教自己什么?
刚想问,门外就传来侍者的呼喊。
“大人,有客来访。”
王稽眼眸一转,先安抚了范睢道:“好,你就住这儿,本官去去就来。”
范睢笑着回应着,“大人请便。”
出了偏殿,王稽才侧头问着侍者。
“是什么客人啊?”
“回禀大人,来人自称是燕国人燕穆,和大人是故交,多的他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