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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稷急不可耐地从长案上一把抄起最中间的那份竹简,“就先说说你这三省六部制!”
他不拿左边写着马鞍的竹简,也不动写着改良土地良种的计策,却是拿了这变政之法。
不过这一举动也在燕穆的预料之中,丝毫不感到奇怪!
从商周时代以来,直到封建时代灭亡,各朝各国君王最看重的是什么?
当然是对于天下的统治!
什么王权神授,什么受命于天,这些言论都是为了巩固君权的至高地位!
而这三省六部制就是这么一个产物,从隋朝诞生之后,一直沿用到清朝,直到封建社会崩灭前,这套制度足足存在了一千三百年以上!
三省六部制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笔墨,也难怪被历史老师化为必考重点。而且这是经历了无数朝代,都深受当权者喜爱的制度,也不怪赢稷会为此魂牵梦绕了。
燕穆点着头,从长案上拿过竹简,凝息想了片刻,就开口说道。
“王上容禀,此制度其实不难,只要以三省六部为骨架,往里面添加血肉赐予权柄,达到其权力互相制衡,且相互监督即可,或者王上愿意,设个七省十六部也并无不可。”
赢稷眉头一紧,他当然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是难以实施啊,这三省各自代表的可是三分之一的相权啊!该选谁来担此重任呢?
“寡人自然知晓,可此制度该如何实现,先生还需拿个对策出来!就比如这尚书省,我秦国少府下就有个尚书之位,不过是管理典籍的小吏,可在先生之策里却有了监督我秦国的大权,这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赢稷眼神闪过一道精光,他昨日就知道少府的孔离将府上最美的一对婢女,最好的厨子,匠人都送到了燕穆府上,虽然是表面是依照王命的意思,但从少府送去的佣人质量上来看,却加了私心。
这也让赢稷怀疑,是不是在来秦之前,燕穆和少府孔离就有了关系,此尚书位也怕是特意选出的吧!
如果尚书省真是燕穆特意选立,那在其他两省六部里面又有多少这样的情况呢?赢稷又怎么敢放心推行这三省六部制?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但赢稷还是派探子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好好听听燕穆要怎样实现他说的这些制度!
燕穆被赢稷的话搞懵了,他哪里知道这尚书省的前身是这么个小官啊?还以为要自己去建立呢。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王上不知,这三省就是要从这种小官身上选拔,他们突然身受此重任,必定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做事也会拼尽全力,且三省权力相互制衡监察,其当权者绝不敢犯一点错误,这是臣一片良苦用心啊。”
赢稷略微点头,虽然这话这也不无道理,可他心里还是有点芥蒂,又问道。
“那依先生看,这中书省,门下省又该如何设立?”
“回王上,尚书一责乃是代王上监察国情,由此寻常官吏也足以。而这中书省关系到王上之政令决策,必须由学识渊博之名士担当,才可确保不会误国,且是受王上信任之人才可托付,臣不敢多言。”
燕穆顿了顿,让赢稷有个思考的时间,而后才继续说道。
其实这话说完,赢稷心里的不放心顿时消了大半,但还是怀疑燕穆和孔离有什么关系,毕竟尚书这个小职位获得这样的权柄,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至于门下省,则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故而选人必定要选恪守秦法,同时也通政令之人,燕穆无可举荐,还需王上选拔。”
燕穆说完后就静静等着,看着长案上的竹简发呆。
赢稷沉思良久,表面看门下和中书两省权力最大,接近政令核心,未来有可能会互相争权,但实则却有尚书监察全国官员,亦包括门下和中书,但尚书却无法接近政令核心,又无法一家独大,此三省只有相互掣肘。
由此一来,三省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百官接受三省下六部的管辖,自己的权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嬴稷拿手揉着眉,另一只手指着桌面,闷声说道。
“此事先这样,寡人问你,其他两策可有了详细办法?”
增加粮食和马鞍两筒竹简上同样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光看着这些大纲一样的文字,嬴稷着实没办法将其与实际结合起来。
燕穆面色沉重,伸手一引:“还请我王赐笔墨,臣这就将二策细节奉上!”
“准!”
嬴稷面色一喜,挥手就让侍者送来了笔墨竹简,摆放在了燕穆面前。
此前的奏折文书之类的东西全被嬴稷扫在了一旁的地上,特意给燕穆腾出整张桌面以供书写!
“谢王上!”
燕穆肃然点头,伸手捏起了桌上的笔,在空白的竹简上,写下了他在秦国的第一份手书。
起初时,燕穆的手还有些抖,但写了两排之后,也就渐渐平稳了。
此时燕穆已经不再考虑书法字迹了,只要能让嬴稷看得懂,字丑点又有什么呢?就算嬴稷问起,也大可说自己年岁尚轻,读书已用大半时间,没空去练习书法就是了。
要是嬴稷真抓着这个不放?那和鸡蛋里挑骨头又有什么区别。
燕穆伏案书写着,嬴稷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起身来站在一旁,低头凑上来观看。
“马鞍是一种用包着皮革的木框做成的座位,包裹在马背之上固定,内塞软物,形状做成适合骑者臀部,前后均凸起。马镫则是一对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与马鞍相连,可辅助士兵上马,同时在骑行时支撑骑者的双脚,以便最大限度地发挥骑兵之优势,同时又能有效地保护骑者之安全。”
在竹简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的燕穆,又抬头四处寻觅,看见桌下有块大小合适的白色兽皮,燕穆没多想,只当是扔在地面的垃圾,于是伸手一捞,放在了桌上,开始画了起来。
嬴稷在后面看得心疼不已,只怪当时自己排开桌面时,没注意此物,
这可是秋狩时自己亲手射中的白鹿皮,通体雪白不说,还裁切的十分精致,自己拿来还没看个够,就被燕穆拿起当了画纸。
不过嬴稷也没有阻止,只心里安慰着自己。
这是国之大事,要是这马镫能让我秦之骑兵有此神效,就算牺牲十块白鹿皮又如何?
安抚好自己情绪后,嬴稷又才往桌面一看,这次差点没气的跳脚开骂!
只见燕穆在洁白的鹿皮上,画的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墨汁!
但嬴稷还是忍下怒气,仔细看着。
随着燕穆画的越多,嬴稷的面色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画完后的白色鹿皮上,虽然有几处大的墨汁,但还是可以看清上面画的东西,那是一具嬴稷前所未见的,但能一眼就看出作用的马具!
身为国君,嬴稷怎么会没骑过马,他可以想象得出,要是坐上这个东西,自己在马背上也能如履平地!
“好!”
嬴稷扯着嗓子一吼,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这可把聚精会神的燕穆吓了一跳!
手一抖,又是两团墨汁飞在了白鹿皮上。
这看的嬴稷又是火冒三丈,连忙一把夺过鹿皮,摊在手上吹拂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捧着一块至宝,
“此物真是巧夺天工啊!”
嬴稷摊着鹿皮仔细揣摩,忍不住发出了赞扬,转头一看,燕穆正看着自己。
“先生继续,寡人看看就好。”
“喏,王上。”
燕穆刚刚也只是被嬴稷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闻言后又继续在长案上开始了工作。
左手将之前的书简推在了一边,右手又拿了一份空白的竹简过来,沾了沾墨,却未动笔。
这粮食增产要从改良土地,粮种,灌溉,施肥等等很多细节出发,而且有很多的办法,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达不到的。
虽然昨夜想了很多知识点,但都是些大道理,没有个具体的方法。
就比如说:筛选粮种,择优培育,但燕穆又如何选择优势品种?仅仅靠产量吗?
那问题又来了,产量是一个可变量,受土地,水流,肥料,天气,等等因素影响,没有分析,没有数据,燕穆总不能空口白说吧?
就单单拿一个水流来讲,不仅要改变河道,还从其他地方引水过来,要怎么挖,要从何引,这些都是一个个大问题!
而且自己也没种过地啊,很多实际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侃侃而谈,只怕会误国殃民!
不过好在燕穆也想到了办法。
那就是就像三省六部制一样,提个大纲,在加上一些分析提议,然后让嬴稷去找专业人士去干。
于是,燕穆动了。
将之前自己在朝堂上说的,书简上写的,再次查漏补缺,又细化地说了个中方法,洋洋洒洒写了足足四份竹简。
等他写完,只感觉拿笔的手仿佛要断了一样,又酸又疼,脑仁也是一阵膨胀跳动。
“哎,我才写几篇就累成这样,写书这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要想,要写,还要保证通畅没有毛病,累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