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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回门的日子。
早上刘若男又早早地起了床。
穿戴一新,吃完早点后,新郎新娘带上早就提前准备好的回门礼就回新娘家了。不能太迟,因为新娘家会非常隆重地设回门宴款待新女婿。
到了刘若男家,早已望眼欲穿的家人远远地就迎了出来。谭有福嘴巴甜,一圈叫下来,俘获了无数长辈的心。
回门晏是中午,晏后新娘还要邀请家里的长辈,邻里,一部分亲友到婆家做客,一般有二三桌。所以今天就还是包了昨天新婚时那辆中巴车,又一路蜿蜒到了新郎家。
所以下午新郎家还是像昨天一样设宴款待了新娘的家人。
今天来的人不同于昨天,昨天的是新娘的同村姐妹居多,俗称送嫁姐妹。而今天来的多是长辈,是对新婿家的进一步了解,也为两亲家联络感情打下基础。
这样忙了一天,晚上静下来时,刘若男觉得像是干了一场农活那么累。
临睡前,谭有福帮刘若男揉揉脖子,刘若男突然想起来:“刚刚看妈妈好像有点不高兴?”
谭有福迟疑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作声。
刘若男推了推他:“怎么回事,难道还不能对我说?”
谭有福默了一晌,道:“也没什么,今天妈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生气了。”
刘若男想了一下:“有关我的?”
“嗯。”
刘若男疑惑了:“我能有什么事在进门第二天就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你叫做七婶的?”
“有啊,就住我们家不远,今天她也来了。”七婶是老财叔的老伴。
“我知道她来了,她要不来还没这事。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这话问的,那不是我七婶吗。”
“是你七婶没错,可她原来却是从我们村嫁到你们那儿的。因为辈份上隔了很远了,跟我们也不是亲族,平时没什么来往,昨天我们婚晏就没请她。没想她今天却做为你那边的亲长过来了。”
刘若男没有打断他。
谭有福就继续说道:“她发现了原来你嫁的人是我后,就对岳父大人说,说我们家以前穷得一家五口人全挤在一个快要塌掉了土胚房,我妈是再嫁,我是带来的,我爸是个半傻子,全村人都看不起我们家,岳父大人怎么就把你嫁给了一个这样的家庭。”
刘若男点点头,心想,她说的没错啊,不过这些我们都知道的,我们不嫌弃你,更何况,你都说了是以前了,“然后呢?”肯定还有后招。
不过心里有点担心老父那里。不知会不会像婆婆这样生气,嗯,明天打个电话回去看看。
“然后她又对妈说,‘你怎么能让你儿子娶个这样女人回家,你知道她为什么嫁给了你儿子吗?因为她得了肝病,以前的男人不要她了,她还曾经为了这个躲到广东好几年不敢回家,在村里的名声都臭了,才嫁给你儿子的’,妈当时就气得吃不下饭了,所以……”
谭有福的声音低了下去。
刘若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所以你也认为我是个破落户,骗婚的?”他要敢说是,明天别想再见到她。
只是七婶怎么是这种人,真没想到。
“没有,没有,”谭有福慌得连连摆手,“我没这么想,你是个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吗。”说着讨好地捏了一下刘若男的脸,被刘若男嫌弃地一手挥开后,又正了正脸色,“我不是怀疑你,那个男人不要你是他没福气,我现在只是担心妈那边,她本来就不是很同意,现在你又传出这样的名声,我怕她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你。”
刘若男心里好受一点:“我行得正坐得端,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慢慢来吧,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我的父母一样孝敬的,我做了我该做的,到时她如果还不能接受我,我也没办法了。”
谭有福感动地拥住刘若男:“老婆你真好,爸那里你也多担待些,他有时候脑子不是很清楚。”
“嗯,我知道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话题,然后就说到婚后他们的工作问题。
“再过一个星期我的婚假就到期了,你反正原来的工作也辞掉了,不如到时跟和到江门再另找一份?”谭有福建议道。
“那当然,不过江门那边好像工厂少一点,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工作。”
“没事,慢慢找,到时我们再租个房子住,总能找到的。如果遇上我们厂招工,那就应征我们厂的,我们还能一起上下班。”
“嗤,你以为你老婆有多厉害,只要你们厂招工,我就能应聘上啊。”刘若男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将头枕在谭有福腿上,“唉,想起我当年找工作的时候,可真是一部血泪史啊,有时候简直都不敢回过头去想。”
“要不要说说看?”谭有福来了兴趣,晃了晃腿。
“其实吧,当年我出去广东的时候是没想过找份工作这么难的,想着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书,找份工养活自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谁知道......”吃下谭有福喂来的一片苹果,“你知道我二姐吧,那天敬茶你见过的。”刘若男也喂了谭有福一块。
“嗯!知道。”张嘴吃下老婆喂来的苹果,真甜。
“那时候我出来没落脚点,就先住我二姐那儿了。当时二姐租了十几亩田种菜,住的是临时在菜地旁边搭起来的茅草房,只有二间房间,一间做仓库,一间做卧房,煮饭就在厅里。人家本来是一家四口全睡在一张大床上,我去了,我姐夫就没地方睡了,只好又临时搭了张小木板床睡在了厅上。晚上蚊子的叫声可能你想都想不到,嗡嗡嗡嗡的,就像是一群蜜蜂在耳边叫,就算有蚊帐也有个别钻进去。上个厕所还得赶紧的,不然屁股都要喂蚊子了。这还罢了,最受不了的是几乎每过几天就有治安队来巡查,看到哪个没有暂住证的就把人拉派出所去关几天,没人来领的话就一直关到有人来领为止。所以我和二姐他们就每天吃完饭都到菜畦地深处去躲一躲,因为你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啊。”
“你姐夫他们也没有暂住证吗?”谭有福抬起刘若男的头,换到另一边腿,又喂了她一片苹果。
“没有呢。他们这不属于住宅区啊,等于是在野地里住着,所以就这么躲着,有时候被逮个正着了,就给那些治安仔一些钱,一来二去的就大家都熟了,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刘若男伸了伸手“给我点水,噎着了。”
“给。”谭有福喂着她喝了水,“然后呢?”
“然后就想着必须要快点找份工作,不为别的,就为有个落脚点。咳......”呛到了。
谭有福帮她拍了拍背。
“可是工作不是想有就有的啊,想着要求不要那么高,马马虎虎找份普工先做着,谁能想到人家要个普工也要是熟手,不然就是有本厂的员工介绍担保。更别说是好一点的工作了。
找不到怎么办,只好去找职业介绍所,职业介绍所先要你交100元,负责帮你介绍三次面试机会,三次面试你都不能被录取,钱就没了,退不回来了。想再找?那就再交呗。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很多的职介所都和工厂勾结,专骗那些急于找工作的。我当时还被骗了200块钱,还没找到工作。
最惨的一次是被介绍到凤岗面试,没被录取就罢了,还被摩的抢光了所有的钱,害我从凤岗走路回到石排。走了整整一天,我二姐都差点报警了。”
说完看老公一脸便秘样的看着她,不乐意了:“喂?”不是应该表示同情吗?至少也要赞一声她能吃苦啊。
谭有福憋半天,才奇怪的道:“老婆,我怎么发现你那么笨呢,你头脑怎么不会转弯呢。”
“咦?我说你……谁笨了?我怎么就不会转弯了?”刘若男不依了。
“你怎么不笨,要是我,我肯定没钱也能坐车回家。你信不信?”谭有福卖弄关子。被刘若男打了一下,赶紧道,“要是我,我就见车就上,上去了人家问你收钱,你就说掉了,让给坐一程。如果不行,大不了被赶下车呗,又没人认识你。万一遇上好心的给你坐,你不就赚了。退一万步讲,哪怕没人这么做,你一路上车,下车,上车,下车,这不就到家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若男“嗤”了一声,颇有点有人问“愚公为什么不搬家,而要花几代人的精力挖山”的无力感,不过说实在还蛮有道理的。
刘若男就有点无聊的继续道:“
后来就不敢去找职介所了,专在附近的工业区天天盯着,看哪天能贴出来一张招聘启事,盯了差不多二个月,居然没见过有哪家工厂贴出过招工的纸。
我姐夫见不是个事,就抽空开着摩托车一个工业区接一个工业区的找,纯粹就是碰运气。终于在差不多第三个月才碰到一家台湾厂招仓管,就应征进去了。”
“然后就一直干下去?”
“没有。”刘若男翻了个身,“你知道吗,当时有种现象,港资厂招工呢,他要求必须会讲白话,台湾厂不要求会讲白话,但他爱开会,天天做早操开早会,还每几天来一次安全演练。而且这台湾厂也真黑,每天早上六点二十打卡上班,开十五分钟的早会,中午和下午都是中途各休息四十分钟,然后就一直到晚上十点四十分才算下班,这才有时间洗澡洗衣服,到躺在床上的时候也已经过十二点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算下来的工资全部领完居然才有四百多块。”
谭有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不到我老婆也吃了这么多苦。”
“哼,吃这个苦也罢了,最可气的是这个厂是个黑心的,为什么别的厂都不招工,就他招得多,原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们每个新进的员工不是一般都有试用期吗,试用期过后成正式员工工资是要上调的。”
谭有福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说他黑心是因为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是差不多到了或刚过了试用期就被解雇了,反正是找了各种理由说你不合格被辞退了,没办法成为正式员工。我也是被辞退后才知道这个内幕的。”
谭有福想说干嘛不干你的老本行,找间学校试试,想到可能这是老婆的隐私,就没有问。
“后来也是辗转多次才又找到了另一份工作,也是做仓管。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去学的会计,才有了后来的那份比较稳定点的工作。”
听了老婆找工作的血泪史,谭有福不禁嘘吁不已,其实,遭罪的又岂止她一个。
刘若男见老公叹气,体贴地坐了起来,喂了他一片水果,眨了眨眼,怂恿道:“老公,我也想听听你找工作的历史呢。”还狗腿地帮他捏捏肩。
谭有福失笑:“都差不多吧,我比你早出来几年而已,你说的那些我几乎都经历过,那时候毕业后二叔在市里的化肥厂帮我找了一份做个电工的工作,后来也是见到那么多人往广东跑,也想着出来闯一闯,做过泥水工,做过车位工,也是辗转了二年多才有机会找了份对口的电工工作。”
刘若男心疼地拍拍他:“老公怕是吃了很多苦吧。”
“嗯,睡过大桥底,睡过别人的屋檐下,甚至有一次为了避雨,躲进山坡上别人用来放死人骨头的小房子。”
见刘若男一脸的痛惜,谭有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这些都过去了,男人吃点苦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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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而又充实的婚假终于结束了,在公婆的殷勤叮咛下,夫妻俩再次南下,去寻找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