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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晚上,景王府难得的灯火通明。
大堂里正在给慕浮越设送行宴。
慕浮越坐在主席,右侧是简卿语和四个侍妾,左侧则是苏衡、安锦衾和司空颜。
菜肴陆陆续续上齐时已月上树梢。
“妾身在这里先预祝殿下和苏先生旗开得胜,所向披靡。”简卿语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娘娘。”苏衡礼貌地回敬了一杯。
“本王离开的这段时间,王府的事就辛苦你了。”慕浮越淡淡开口,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又看向一旁的流烟、汐羽、茗雪、淑月,“你们四个也帮着点。”
“妾身明白。”四人异口同声。她们早已放弃了争夺慕浮越的恩宠,只因他一个也不宠。
佳肴美酒,因为离别变得寡淡。宴席结束,众人便各自散了。
司空颜追上独自去书房的慕浮越,将手中的明黄色织锦护身符递给他,“听说可以保平安,我让晴柔绣的。”
见慕浮越没接,她以为是嫌自己诚意不够,“我不会绣才让她绣的,我会慢慢学的。”
“这个不用学。”慕浮越接过,淡淡一笑,“扎手。”
“这些天谢谢你。”司空颜担心自己在他回来之前就会突然消失,所以特别郑重地和他告别,“听说战场杀戮很可怕,你要保护好自己。你将来会君……会达成所愿的。”
她没有告诉他,在那个护身符里有一块貔貅玉坠,是她自幼佩戴的。她没有什么可以送他,但愿这个玉坠能护他平安吧。
“本王久经沙场,你只需安心在府里住着。”慕浮越见她满眼不舍和担忧,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抬手却又放下,“早些休息吧。”
到书房时,绝心和祭情已等待许久。
“这段时间,继续盯着简荣和纪阎兆。”慕浮越坐下,不紧不慢地开口。
“属下明白。”两人恭敬行礼。
“还有,一直有人想杀了你们,提高点警惕,别老受伤。”慕浮越抬眼,即使关心也带着命令的意味。
“是属下无能,让主上操心了。”
“好了,回去吧,顺便把迟彦叫来。”慕浮越挥手,让他们退下。
不一会儿,迟彦便来了。
“殿下有何事吩咐?”
“王妃今天一直在府里吗?”慕浮越正在写东西,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迟彦如实回答,“娘娘下午悄悄回了一趟太傅府。”
“是吗?”慕浮越并没有很诧异,只是眸色深了深,“本王不在时,多留意一些她。”
“属下明白。”迟彦低头。
“府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慕浮越轻轻搁下笔,将宣纸折好塞入信封,“还有这封密函,记得亲自交给容王。”
“属下遵命。”迟彦恭敬地接过密函,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浮越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离开了帝京。
等到日光倾泻而落,司空颜才悠悠醒来。
“姑娘,要起来吗?”晴柔见她睁开眼睛,
上前柔声道。
司空颜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慕……王爷走了吗?”
“嗯,一大早就出发了,王妃送的行。”晴柔将她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递过去,随口道,“等会儿王妃还要进宫拜见媛良妃。”
“进宫?”司空颜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上次未能找到流华宫,这次可不能再错过。
晴柔见她急急地穿好衣服,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有事要出府一趟。”司空颜没时间和她解释,简单梳洗后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姑娘……你还没用早膳呢!”晴柔叫不住她,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司空颜知道让简卿语带她进宫几乎没有可能,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兰馨院前停了好几辆马车,有两辆正在装运要送给媛良妃的礼物。她知道机会来了,趁没人注意便偷偷爬进了最后一辆后敞式马车里,并小心将自己隐藏起来。
没过多久,马车便动了起来。
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到皇宫,司空颜估算好马车转弯的时间,狠下心跳了出去。
还好周围没有侍卫巡查,她揉揉撞痛的胳膊,迅速藏到了一旁的灌木丛旁。
现在当务之急是假扮成宫女,才能不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可到哪里找宫女服呢?司空颜突然想到浣衣局应该就在这附近。
果不其然,她找到浣衣局时,最外面正晒着一排排粉色的宫女服。
而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墨国,宣明宫。
年仅二十七岁的毓玄君宇文绎正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姜宵。
“违背孤的旨意你很开心?”
姜宵低着头,素净的脸被隐在阴影里,“上阵杀敌是臣的使命,也是师父的遗愿。”言下之意便是不得不违背。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听师父的话。”宇文绎抬手将她落在颊边的一绺长发别到耳后,俊朗如冠玉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还在怪孤?”
“微臣不敢。”姜宵抬头,眼前光亮乍现,在一瞬间照亮了她右脸上醒目的黥印,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囚”字。
“你若真的不敢,也就不会违背孤的旨意了。”宇文绎看着她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双眸,终是转身,“……你想去就去吧。”
“谢陛下恩典。”依旧是不卑不亢。
司空颜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换好了宫女服,然而宫女的垂挂髻她怎么也弄不好,只好胡乱挽了个相似的发髻。
她也没想到,流华宫会那么容易找到,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变。
眼前的宫殿楼阁与记忆重叠,三百多年的时光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她还是大崇王朝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永宁公主。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司空颜慌忙转身,低头道,“奴婢……奴婢迷路了。”
“我看你瞧着很面生,是哪个宫的?”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面色颇为冷厉。
“奴婢是……是……”司空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
正担心被识破,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粉衣宫女正扶着太子慕浮沂艰难地走来,“宸姑姑!殿下又咳血了!”
“快扶殿下进去躺下,我去叫太医!”本还在质问她的女人闻言面露忧色,也顾不得其它便匆匆离开了。
那宫女见司空颜傻傻站着,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
司空颜一愣,忙上前帮她把慕浮沂扶到内殿的床榻上。
“你在这儿守着,帮殿下把汗擦干,我去禀报陛下。”粉衣宫女安置好慕浮沂,便将袖中的白色绢帕递给了司空颜。
司空颜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擦汗,她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慕浮沂,俯身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忍不住轻声惋惜,“可惜……”
“可惜……什么?”没想到慕浮沂会突然缓缓睁眼,目色朦胧地看着她。
“没……殿下醒了?”司空颜与他的目光相触,又慌忙错开。
“本王一直……都醒着。”慕浮沂的气息尚还微弱,他微微打量眼前的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奴婢是新来的。”司空颜觉得自己在这个时空里简直要把一辈子的谎话都说了。
“这个理由不错。”慕浮沂微微一笑,也不去拆穿她,“叫什么名字?”
“呃……永宁。”司空颜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她却又不拆穿她,犹豫开口,“……奴婢对殿下没有恶意。”
“嗯。”慕浮沂抬手,依旧笑得温雅,“头发没梳好。”
司空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让殿下见笑了。”
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记住本王一直昏迷着。”慕浮沂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司空颜还没反应过来,宸掌事已经带着王太医进了内殿。
“殿下怎么样?”宸掌事的面色十分冷峻。
司空颜低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殿下一直昏迷着。”
正说着,门外远远传来吴佑福的声音,“陛下驾到――”
很快,平昌君便进来走到了床边,沉沉开口,“太子怎么了?”
王太医松开把脉的手,俯首颤抖道,“殿下的脉一会儿浮紧……一会儿迟缓,咳血后一直在昏迷,微臣愚钝……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那孤告诉你。”平昌君目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慕浮沂,“太子只是因政事劳累,感染了风寒。”
“陛下……陛下圣明。”王太医头低得更低了。
“都明白了?”平昌君又扫视四周,声音不怒自威。
“奴婢们明白。”整齐划一的回答。
“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早朝太子必须在场。”平昌君说完便离开了。
“恭送陛下。”
王太医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为难地看向宸掌事,“陛下的旨意老夫不敢违背,可是除了针灸刺激,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绝对不行!”宸掌事毫不犹豫地拒绝,“殿下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经不起折腾。”
司空颜见两人僵持不下,大胆上前一步,“奴婢有方法让殿下醒来。”
“你一个宫女能有什么方法?”宸掌事一脸愠怒地看向她,显然不觉得可信。
“奴婢的方法很简单,也不会伤害殿下的身体。”司空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诚恳,“请姑姑让奴婢试一下。”
“你应该知道说谎的后果。”宸掌事别无他法,只能答应,“去吧。”
司空颜走到床边,俯身煞有其事地按摩起慕浮沂的双臂,然后贴近他耳畔,低声道,“殿下再不醒来就要被针扎了。”
果然,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
看到慕浮沂醒来,宸掌事面色立即缓和了不少。
相比之下,王太医更多的是震惊,他又上前把了把脉,“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慕浮沂摇了摇头,语气虚弱,“你们都退下吧。”他又看向一旁静候的司空颜,“你留下。”
“可是……老奴不放心殿下一人。”宸掌事一脸担忧和警惕,“这女人身份不明,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姑姑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宸掌事见他坚持,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内殿。
司空颜等她们都离开,方不解地问,“殿下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慕浮沂却笑着反问。
司空颜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怕殿下怪罪,更怕殿下不让我待在这里。”
“本王和你一样。”慕浮沂微微一笑,唇角带着苦涩,“怕有人担忧,更怕有人肆无忌惮。”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刚刚说‘可惜’,可惜什么?”
司空颜看着他年轻俊雅却苍白无力的脸,莫名有些难过,“可惜殿下志不在此……却又不得不为它所累。”
慕浮沂眼中闪过惊诧,但很快又平静如水,“……流华宫清寂,你不嫌无趣便留下吧。”
“谢……谢殿下。”司空颜一时怔愣。
就这样,她成了慕浮沂的贴身宫女。
流华宫本来除了宸掌事,就只有汐琴和汐瑟两个宫女。
司空颜还算聪慧,在宸掌事的教导下很快就适应了一个宫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