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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到了。”
驾驶座的阿伟透过后视镜注视后座眯眼的白严,小声说道。
与光头不同的是白严喜欢事事亲力亲为,掌握一切的感觉,所以时间对他来说,永远显得不够用。
白严缓缓睁眼,没有立刻下车,反而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窗外的这座别墅依旧矗立在那,无论他换过几任主人,他都会永远站下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白严有片刻的失神,神情恍惚,里面的地毯已经换成自己喜欢的白色,没有人会知道上面渗透过多少鲜血,也没有人会记得它曾经的颜色,白严忽然意识到,似乎已经过了一年了。
阿伟察觉到白严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关切问道:“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反正今年的例钱已经交上去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没什么。”白严慢慢吐出一个烟圈,脸埋进烟雾中忽明忽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强哥,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你说我有一天会不会跟他一样的下场。”白严笑道,他对这方面没有任何忌讳,杀人者人恒杀之,一旦沾上血,一辈子做再多的好事也休想洗干净,这世界谁都可能会死,自然包括他。
阿伟转头过来,紧紧盯着白严的眼睛,“哥,放心,刀山火海,阿伟都给哥当马前卒。”
“再说了,以前的时候弟兄们拼死拼活,连口汤都没有,现在别说喝汤,吃肉都行,兄弟们现在都很服气的,光头怎么和哥比。”阿伟不屑。
白严笑了笑,问起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这片别墅为什么叫黑洞别墅吗?”
白严没有等阿伟开口,继续说道:“因为这里是暴力,权利,财力的熔炉,是连光都逃不出这万丈红尘的地方,不管这里面死了谁,都不稀奇,没有人会去追究,也不会有人探头凝视深渊,那么误入禁地,破坏规矩的人都难免一死。可是......”
阿伟听后惴惴不安,说道:“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白严叹气。
白严摁掉烟头,开门下车,阿伟紧跟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朝二楼书房走去。
刚打开门,一只手忽然窜出,准确无误地扣住白严的手腕一扯,一带,白严猝不及防摔进书房内。
“哥。”阿伟大声喊道,直接跟着冲进去,挡在白严面前。
随后,门关上,灯光亮起,白严看清面前的三个人,苦笑道:“从知道大河失手后,我就一直不得安宁,没想到,你们到底还是回来了。”白严觉得很冷,犹如冰水当头浇下的寒冷,偏偏这股冰冷现在不可思议地使他安定下来,消除了一直以来的忐忑不安。
大宝和王破各自守在门边,山鬼蹲在那张对白严而言象征权利的椅子,忽然笑道:“看上去你好像很失望,你放心,我来,只是想知道追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会信你?”白严自嘲。
山鬼跳下椅子,走了过来,阿伟神色紧张,挡在中间,却被白严拉到一边,后者摇摇头。
“聪明。”
山鬼凑到白严面前,轻声笑道:“你一如从前的聪明,那这就好办了,我想知道你是准备立刻死呢,还是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呢。”
白严死死看着山鬼,嘴角抽动,终于开口:“要杀你的是岳山,他是洪门五堂口之一的青堂的当家,动手的是大河,他是岳山的手下,你在黑洞别墅里杀了光头,所以他要杀你。”
“他现在在哪?”山鬼冷冷问道。
“他从南京来的。”白严如实回答。
“南京是吗?呵呵,有趣。”山鬼眼中闪出鬼火。
山鬼笑眯眯地点点头,笑的很开心,双眼眯成一条线,以至于白严都升起希望,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
“杀了他,你就能活。”
山鬼指着阿伟,诱惑道:“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你要活,就杀了他,光头找了那么多人护着,还不是照样死了,你想活,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话落,山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白严心里仿佛装着一块大石,深深沉沦,在看不到底的深渊滚动,带着他的灵魂。
王破脸色一沉,山鬼抢道:“王破,是你自己要跟着来,那就别婆婆妈妈。如果要说教麻烦去找别人,不要跟我絮絮叨叨。这两个人是人贩子,枪毙十回都不嫌多,你可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和大宝的。你的正义感是不是用错地方了,你知不知道很恶心。”
“以暴制暴,衍生更多的暴力,山鬼你不是为了惩恶扬善来杀人,你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内心的杀人欲望。”王破冷峻说着。
“我可从来没说我是来伸张正义的。”山鬼悠然说道,“大河能一眼认出我来,一定是他们透漏情报,我差点死在别人手里,你现在要我放过他们?”
“上交给警察。”
这句话彻底把山鬼镇住,他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望着王破,他知道王破天真,但没想到他还无邪,山鬼一瞬间以为王破是不是有病?脑子秀逗。
这里藏着多少罪恶,地上浇过多少鲜血,直到现在,王破居然还如此懵懂,弄不清状况。这里不设安保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怕盗窃是因为没有哪个小偷敢在这里作案,偶有不开眼的,早就被浇进水泥柱了。王破也不想想一年前他们在这里杀人,为什么至今没有暴露出来?即使是光也无法照亮所有的阴暗。
黑暗只会溶解在黑暗中。
山鬼摆手不与王破争辩,俯视地上两人说道:“白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放过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抱有活的希望吗?”白严站起,闷着声音道。
“是吗?”山鬼深深说道,语气中充满挑逗。
阿伟跟着站起,一步不挪守在一旁,身体微微向大宝侧去,山鬼露出玩味的笑容,仿佛好戏开场。
阿伟向大宝扑过去,动作算是灵敏,但在山鬼眼中滑稽的可笑,就像是粉墨登场的小丑,不值一提。
大宝从开始到现在,不言不语,对山鬼和王破的争执也无动于衷,眼下突遇变故,不慌不忙,身体一歪,好像喝醉一样,跌进阿伟的怀里,右脚一勾,绊倒地方,随后一记鞭腿踢在对方身上。
“醉打”,干净利落,山鬼不由得意。
阿伟身体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像个小虾米,但双手却紧紧抱着大宝的脚,力气之大,大宝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开。
“哥,你快走。”阿伟嘶吼,就像野兽发出最后绝望的吼叫。
山鬼欣赏对方小丑一样的‘表演’笑的极为开心,即使白严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来,他丝毫不担心,相反的,他很兴奋,压轴戏现在才开始。
王破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的。
场面很安静,观众已经陶醉在戏中,只剩阿伟的嘶叫:“哥,你别管我,你快走呀!我......”
接着,声音停了,野兽终于用掉最后的力气,沉静下来。
阿伟其实很想去摸摸插进胸口的匕首,以及它的主人,但他做不到了,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哥’跑不了。可是真疼呀!
疼呀!
阿伟心想,眼神开始涣散,模糊,鲜血一点点逃离身体,毫不犹豫,思维也开始迟钝,最后的一些念头渐渐崩坏破碎。
没有怨恨,阿伟笑着闭上眼睛,他做到自己的承诺了。
值了。
白严拔出匕首,转过头,跪下献媚,“现在可以放了我吧,要杀你的不是我,其实这跟我没有关系的,岳山是老大,他管我要东西,我不能不给呀!我有钱,有很多,都给你好不好,你放了我吧。”
白严磕头,久久不起。
“人人都要死,人人都贪生怕死,只要有一点希望,虽然渺茫,也要牢牢抓住。”山鬼居高临下,“比如你,明明知道到头来免不了一死,可你还要赌那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呵。大宝杀了他。”
说完,山鬼当先离开,王破一脸复杂地看了一眼,想要拦着大宝,又觉得无从下手,最后掉头离开。
其实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君子,山鬼他错了。
离开别墅后,山鬼身上多了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是现金,他嘴角飞扬,白严真是可笑,不过是待宰羔羊,还想花钱买命,这一点倒是和光头一样,不愧是狼和狈。
明月高悬,星星点点,山鬼深吸,“你是怎么杀的他。”
大宝将寒月递还山鬼,小心说道:“贯穿心脏。”然后偷瞄山鬼,生怕他不满意。
山鬼听了,皱着眉头不说话,盯着寒月上的血迹思索,总觉得怪挂的,一会儿后才重新走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突然转身,一记手刀敲在大宝头上,笑的十分温柔,“笨蛋,杀人即是竖敌,斩草必须除根,原本应该一刀封喉才是,算了,我们走吧。”
山鬼牵着大宝步入黑暗。
此时,书房内,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白严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眼底尽是绝望,他一手捂着胸口,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后,将它甩在一边,光是这简单的两件事已经花光他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挣扎着爬向阿伟,伏在他的身上喘气。
白严捧起阿伟的脸,仔细端详,目光温柔,视若珍宝。
阿伟脸上安宁祥和,无怨无恨,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不恨我,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还你。”白严声音轻柔,努力压抑喉头的剧烈起伏,好像害怕打扰他的沉睡。
“以后,我一个人怎么办,阿伟,你告诉我,没有你,这个世界我再也没有相信的人。”
白严到底是哭出声,努力克制哽咽,哭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狗呜呜在叫,他低下头在阿伟额头轻轻一吻,随后将他放好,整理他的领角,举起染血的右手起誓。
“天地在上,神鬼共鉴,此生此世,我和山鬼不死不休,我生,誓要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我死,也要让他一生痛苦,一世难安。”
“杀了你。”
凄厉的诅咒在夜空回荡,犹如夜鹰哀啼。
没人知道这个秘密,白严的心脏天生有异常人,长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