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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最后一国,齐国。从此兼并天下,一统九州。嬴政定都咸阳,去除分封,天下行郡县。从此不再有诸侯一说,也没有所谓的天下共主。
天下只有一个掌权者,那就是嬴政。嬴政有一个千古未有之称谓,那就是皇帝,自称始皇帝,寓意一世二世,乃至万世。
十月,南方骄阳依旧,咸阳城却已经朔风呼啸,不过今天街道十分热闹,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哪怕是身处最郊外的野户,也都特意跑到城里,打了几乎烧酒,回家庆祝。
不为别的,身为大秦子民,如今民凭国贵,既然天下出现了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四海之内都飘着大秦的黑底红字旗,自然少不了几分骄傲。
秦国子民在欢庆之余,都免不了不时地把目光投往一个方向,咸阳宫。
民间尚且如此愉悦升腾,更别提是宫城之内了。
咸阳宫长不知几许,宽不知几丈。高墙坚壁,大道小径,奇花异草,尤其是那后宫六国佳丽,皆为世人津津乐道,不必多说。
麒麟殿是议事之处,一道道让六国色变的命令就是从这里发送出去,直达四方。让秦皇虽不出宫门,已享有八荒之土,治理万国之民。
黄昏早过,殿中却依旧亮如白昼,万盏灯火,廖若繁星。把一个个状似疯魔的人影投射在纱窗上,如同鬼魅。
在皇帝陛下治下,按理说众臣应该唯唯诺诺,俯首帖耳才对,哪敢如此目无规矩,随心所欲。事实上以前都是如此,准确点来说直到三天之前都是如此。但如今七国争雄称霸局面已成昨日黄花,皇帝陛下声威加诸寰宇,自然乐得恩泽天下,与民同庆。
这场宴会已经开了三天,众臣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在这期间都卸下压力,放荡形骸。春秋战国五百年,诸侯之间互相攻击争斗,国家尚且朝不保夕,何况是个人安危。因此在这五百年中,无论江湖草莽还是庙堂高官,无一不是芒刺在背,小心翼翼。
五百年大小战争无数,死殍数不胜数,既有垂首布衣,也不乏将相王侯。人命如草芥,一春还一秋。难怪世人喟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如今五百年纷扰终于结束,无论之前多少次流离失所,妻离子别,如今总算可以盼一个安稳现世。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古今皆然。
尤其是咸阳城中的百姓,身为战胜国的子民,自然因秦人身份而自豪,对于他们君主的文治武功,早已没有丝毫怀疑。对于大秦皇帝治下的当今天下,也充满了希望。
然而他们的君主,那位千古一帝,此时坐在麒麟殿上,看着台阶下面那些早已得意忘形的群臣,眉宇之间却是没有丝毫喜悦,眼神淡漠,恐怕也唯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那右手拇指和食指偶尔摩擦的细微动作,才能略微判断出他的心境如何。
皇帝陛下身侧稍稍靠后一个位置坐着一位端庄丽人,姿容较好,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却自由大气流露。此时女子目光温婉,视线不在殿下徘徊,只在眼前男子身上停留。
另外一侧站立着另外一人,与那女子全然不同,与那殿下群臣也全然不同。身体弯曲,眉目低垂,嘴角带笑,面白无须,眼神淡然。但就是这么淡然的眼神,下面的每一个群臣都无不惧怕。
此人就是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无疑就是少数能揣测出眼前男子心意的人,侍奉眼前之人几十年,朝朝暮暮相伴相随,再难以察觉的细微动作表情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心细如尘,不过此番而已。
又有一个大臣跪拜上了台阶,赵高认出对方是位列九卿之一宗正的王大人,是个出了名的马屁精,要不是先辈劳苦功高,这份恩荫也泽被不到他。虽说如此,宗正一职主要掌握皇族的名籍簿,分别嫡庶亲疏,也不是什么握有实权的大官。
王大人走到皇帝身前九尺之地,恭敬跪拜道:“吾皇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北收要害,灭六国,却北狄。一定天下,威震四海。百姓无不叩首,诸侯无不敬怕。今天下八荒皆以收拢,六合之地无不请奉。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吾皇行天下之力,驭七国之民,治九州之地。成就千世不灭之功,万代敬仰之业。功盖三皇,业越五帝。开天下之新章。江山基业,永生永固。”
一番豪言壮语之后,伏地不起。
皇帝陛下听完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类似的话语连赵高都已经听得耳朵发麻了。
嬴政片刻后轻挥右手,王大人显然是头埋得太低,没有注意到,没有任何动作。
不待皇帝陛下再做出示意,赵高小声说道:“王大人,皇帝陛下知你一片赤诚,可以先行退下了”。王大人闻言才再拜起身,退到阶下。
赵高轻嘘口气,暗自抹了把汗,这厮竟是这般不识时机,当下这种时刻也是你能上来拍马屁的吗?看来以后得找个机会,拉他下马。不然迟早得殃及到自己。倒霉的王大人可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已经这样就被下了定论,真是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了。
皇帝陛下此时心情不悦,而且是十分不悦,这是赵高的判断,而这不悦的来源正是皇帝陛下手中的那一小块缣帛。是刚从北境十万加急快马飞驰送过来的,而且是由北境大将军亲手所书,其重要性由此可见。
能让大将军亲自禀报,还以如此速度送达的信息,肯定事关重大,而且多半是个不好的事情。
当然,赵高已经看过了上面的文字记载,倒不是他有胆量敢私自偷看,逾越规矩,这藐视君上的大不敬之罪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做不出来。
主要是因为皇帝陛下对他极为信任,而且当前群臣皆在殿下或歌或舞,皇帝陛下便大方递给他看了一眼,一眼之下,赵高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这上面记载的事情可是可小可大,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可这知道了就算想要刻意不在乎,也知道这繁华盛世下隐藏着的涌动暗流和汹涌杀机。
缣帛上的消息如果传出去这天下可要再次大乱,相信大将军应该也已经做好安排,如今天下刚定,帝国看似强大不可匹敌,可是这里面的苦楚和烦恼,自己这位终日陪在这位权势滔天的君王身边的人还是知晓一二的,幸好自己这张嘴巴也还严实得紧,这消息要是真从自己这出去,可是十个中车府令的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如果事情是真的,就算不传出去,那也是帝国的一大威胁。一千年前周王联合诸侯,举尽天下之兵,鏖战数十年才解决的大患,如今又再度出现。这次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打算,这可是关系帝国存亡的大事啊。
缣帛上面字数不多,准确的来说只有简单两个,白鬼。
“此事无论真假,万万不能让他人知晓”。一道虽然轻微,但是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让人不敢抵抗,只能服从。
赵高稍稍把视线抬高一点,看了看眼前之人,还是慵懒地端坐在华丽地席上面,和刚才相比一点变化也没有,甚至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说过话。
然而中车府令赵高心中早有答案,也知道该怎么去做,垂手一拱,声音略微尖细,缓缓吐出一个字,“诺”。随后缓缓退出,没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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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上郡城北之外三十里地,一座荒山上面只有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跪在地上。
站着的是名刚毅中年男子,一身金甲在阳光照射之下十分耀眼夺目,腰间系着一把漆黑重剑,剑已出鞘,寒芒闪动,寒气逼人。
四周荒无一物,天空当中偶有雄鹰飞过,也似乎感觉到了肃杀之气,鸣叫一声立刻远远飞走。
“苍茫北莽,万里无涯。鹰击九天之上,马踩千里风沙。君不见,多少儿郎,热血都尽撒,从此不还家”。刚毅男子面沉如水,目光遥望南方,自顾自的低吟出这首不知那位边塞文人写出的词章。
跪下的男子面色苍白,似乎曾经受过重伤,如今虽然面临知道难逃一死,神色却是十分平静。
“大将军,有劳了”。男子说完便双目直视北方,那里有他无数兄弟的英魂,现在他终于要去陪他们了。一念及此,心情有些许轻快。
大将军转身走到男子身侧,双手握紧手中宝剑,高举过头顶,斜指苍穹,略微沉吟,而后低声说道:“兄弟,对不起了”。
男子惬意一笑,道:“有大将军这声兄弟,这辈子值了”。
长剑挥下,一道身影翻倒在地。
大将军策马走下荒山,荒山之下是三千铁骑,一万步卒,此刻千万兵马都是秩序井然,排列有序,看到马上之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崇敬之情。
“陈克用一行外巡遇敌,皆是死战,直至力殆身亡。胡二却临阵脱逃,还妄言古怪,皆是托辞藉以逃避责罚。今已斩之,望诸位引以为例”。
大将军目光扫视一周,看到众将士无不愤慨,微微点头,继续说道:“然我大秦之威严不可侵,我大秦将士的热血更不可白流。杀吾一人者,吾十倍还之。侵吾一地者,吾十倍还之。众将士,随本将军前去手刃敌酋一番,誓报此仇,誓洗此辱”。
“誓报此仇,誓洗此辱。誓报此仇,誓洗此辱。誓报此仇,誓洗此辱”????????
全军将士无不振臂高呼,气壮山谷,直冲斗牛。
今晚玄甲铁骑百里奔袭,战况如何不得知晓。只是三日后出境贸易的归来客商发现,北狄之住地再次远迁三百里,人口数量再次大量减少。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兵不敢弯弓而抱怨。北狄妇女夜哭狼山,声音凄凉,三十里之外依稀可闻。
“何日当归,何时可归,何日能归?不求马肥羊儿壮,只求千里把家回。思儿儿死我心忧,思父父远我心愁。将军何故千里地,不留一土白骨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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