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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不停浆,船就算行得再慢,也总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何况彭城离得并不远。
将小船靠在岸边,老人和南明将船舱打开,下面果然用白布严实的包裹着两个东西,不用多问,从形状来看就可以推断出包着什么。
一木见到,本已收拾好的情绪又骤然爆发,扑在白布上泣不成声。老人摇摇头,也没有多加阻拦,其实自己何尝不想再多看一眼。
但什么事都犹有竟时,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的人还得活着,这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拥有失去拥有失去,不停反复,直到生命终结才能不受这折磨。
本来南明是要一个人来把这两具尸首抬上岸的,可是老人坚持要自己动手,争执不过,只好无奈同意。
老人用鱼竿,一边担着一个,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很是滑稽。好似那行路的货郎旅人,挑着的就是希望,走的就是人生。
一片荒草地里,不远处就是四人乘舟的大江,南明晴天一木帮着老人挖好了一个大坑,把两个白布包裹放下去,又再次填好黄土。一个小土坟就悄然出现在了这片荒草地中。
老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约一尺有余的石块,伸手在石块一边一抹,将凹凸不平之处抹去,使得石块变得光滑。
然后屈指为笔,不停在石块上面划动。片刻之后微微点头,似有不舍似有悲戚也似有满意,将石块插在土坟前方。
“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之处就没把你带到城里。此处也算是景色开阔,有山有水,不失为一块好地,你就知足了吧。这一辈子虽然听话,但还是我行我素,现在吃亏,知道后悔了吧?晚了小子”。
老人伸手在石碑上不时摩擦,最后虽纵有千万般不舍,也只得转身。
一木依旧跪在坟头,双目噙泪,双唇嚅动,眼睛死死地盯住石碑上的名字。直到老人转身离开,晴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说了句“该走了”之后,才对着石碑狠狠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随着老人走去。
看着一木起身时的坚毅面容,南明知道这青衣小童此刻已经是真正长大了。不尝尽世间百味,又怎知酸甜苦辣?不阅尽世间百态,又怎晓得冷暖人情?
有人说看透就好,看透就懂得放下了。南明不屑一笑,看透还不如看不透,拿起是有情,放下是无情,这世间无情之人已然够多,何必再去凑热闹。只是学会理解,学会接受,学会面对便好。
把手中葫芦的塞子拔开,酒香顿时四溢。这是老人之前交给南明的。南明把葫芦中的黄酒倾倒成线,直至最后一滴。
然后蹲下抓起一把黄土,又任由这把黄土在指间流失殆尽,最后再看了一眼石碑上大气遒劲的八个大字,一笔一划皆是铿锵有力,入石三分。
“走了,木先生”。
人影消失,空填一坟。乱风吹过,酒迹磨灭。谁又知道这里来过什么人,又留下什么人呢?
也许能留下证明的只有那石碑上的八个字,“木小七与妻之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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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木,,一草一木皆生命,哪怕只有一木,这也是生命的开始和象征。南明看了看依旧坐在船头的一木,暗自想到也许一木这个名字的来历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在想什么呢”?晴天坐到南明身边,悄然问道。很少看到这家伙像这样发呆的,心中难免好奇。
南明轻松一笑,道:“老前辈跟我一直说小七小七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一木师父排行第七,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一木师父就叫小七,小七,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笑”?南明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晴天闻言皱起眉头,有点微怒地说道:“叫小七怎么了?叫什么你都要管?现在你还笑得出来,还有没有良心”。
南明听完呵斥也不恼怒,犹自嘴角含笑,只是目光望着流动江水,不再说话。
傻瓜,要是连我也跟着悲伤了,那谁还能带给你欢笑呢。你说我没有良心,却不知道我连心都没有了。
晴天见南明不说话,以为自己说话太重惹对方生气,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解释道:“对不起南明,我不是在骂你,我的意思是这时候你不应该??????”
晴天的话还没有说完,南明突然一下跳了起来,吓了晴天一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尤其是看到南明把剑都拔了出来,心中更是咯噔一下,说两句话而已不至于吧。
但见南明一剑迅猛地刺进水中,脸上挂着十足的喜色,“看你还望哪里跑“?铁剑拔出,剑身上穿起一条大鱼,犹在动弹挣扎。
见到此番情景,晴天心中的愧疚哪里还兴得起半分,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因为几句话就生气,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南明,你可以“。晴天说完转身快速走到船头,气呼呼的和一木坐到一起。
“我哪里可以?是在夸我吗?谢谢啊,等鱼烤好了分你多点“。南明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老人独自坐在船尾悠闲垂钓,因为现在进入了另外一条水道,顺流,所以随波逐流即可,不消掌舵。
老人钓了一上午的鱼,却是一只鱼也没钓上来。老人不急南明都有点替他着急,又不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况且你用的也不是直钩,怎么就一条都钓不起来。
暗里地发发牢骚倒不是对老人有什么不满,只是船上并未准备食物,几人一夜没吃东西,肚子早已在敲锣打鼓的表示不满了。
老人功力深厚自然不用去说,自己沙场羁旅多年,餐风露宿那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得无所谓。只是这一女一少,虽不言明,但自己可是早就听见两人肚中鼓声了。
南明把鱼烤好,分了一半给晴天和一木,前者接过去时还翻了个白眼外加冷哼一声,后者则是小声言谢。
剩下的一半南明不敢先动,直接递给老人,老人也不客气,拿来即食,几下子就把半条大鱼吞咽下去。
南明看得目瞪口呆,这、这,看你老悠然自得的还当你不饿,拿过来也是客气一下略表心意,谁知道你反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一点渣都没给我留下啊。
南明虽然欲哭无泪,但是让他对这个老人发飙,别说现在还没吃东西饿的乏力,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
无奈的摇了摇头,南明在老人身旁坐下,陪着老人钓了会儿鱼,才开口说道:“老人家,这江中无鱼吗“?
老人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也有可能是吃人的嘴短,听出来了却不去计较,答道:“若是没鱼,你那鱼又是从何而来“。
南明又道:“你这鱼钩可是直钩“?
老人言道:“我志又不在钓取王侯,何必学那太公之钓“?
南明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那就奇怪了,既然江中有鱼,钩也不是直钩,怎么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老人想了想,笑道:“可能是这鱼不愿意上钩吧“。
南明闻言一怔,不知该作何回答,不是说不学太公之钓吗,怎么又来了个愿者才上钩。
老人沉吟一下,对着南明诚心一笑,正色道:“对,应该就是不愿意上钩,不然怎么一天都钓不到一条,要不你下去帮我问问原因“。
南明看着老人不像是在开玩笑,转身欲走,然而为时已晚,老人脚下微跺,就把南明震下船去,跌如江中。
听到落水声和南明叫声响起,晴天和一木好奇转身,看清楚情况后晴天笑声不绝,即使连一木也不由得拉高嘴角。
幸好会水,这是在江面上沉浮不定的南明的想法。既然不通鱼话,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问鱼为什么不肯上钩。
这老头绝对是故意的,南明心里对这个推断确定无疑,果然昨天是在装睡,还对那一脚之仇念念不忘,怎么实力那么强,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尤其是一把年纪了,还对我们这些小辈如此计较,真是越活越回去???????
南明在心中不停抱怨,脸上却是一丝不满都没有,不是不介意,是不敢介意。技不如人只能受制于人,就是这个道理。甚至打完了问你舒不舒服你还得笑着说舒服,舒服是吧,然后抓着再打一顿。
南明默默地爬到船上,一副被流氓调戏了的小媳妇委屈模样,看得晴天止不住的轻笑。
坐在船里,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拧干,一边自嘲的说道:“笑吧笑吧,反正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过得怎么样也没人在乎,唉,苦命之人,不过如此“?????
晴天闻言笑声停止,心中一软,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悄然起色走到南明身旁,拿出手绢为南明轻柔地擦拭水滴。
看着老人望过来的目光,南明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甚至还对着老人扬了扬头,神情倨傲,一副你羡慕不来的欠揍表情。
老人摇了摇头,不再注视二人,继续自己这无果的垂钓之旅。
要不说乐极生悲呢,南明犹在得意微笑,晴天却好像发现了事情真相,也轻轻叹了口气,道:“唉,红颜女子命薄如纸,我命何尝不苦?既然都是天涯沦落人,与其继续活着受罪,不如早点了却残生的好。南明,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南明心头第二次生出警兆,可惜还是第二次反应慢了,被晴天秀手一退,再次跌落水中。
“叫你再给本小姐装可怜,哼哼“。岸上佳人轻拍玉手,再也不看这个可怜人一眼。
南明遥望苍天,悲叹道:“唉,苦命之人,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