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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晕!眼睛好胀......”
床上一位十五六岁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忍不住抬手去揉眼睛,却觉越揉越酸,泪水哗哗往外冒。
似乎在哭泣,可是他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
不多时,眩晕的情况有所缓解,少年缓缓睁开了右眼。
“不行,左眼太难受,完全睁不开,这是哪?”
昏暗的房间,古老的六柱床。
头顶是一片绣着古朴花纹的床帐,床边一张八角木桌,桌上一个奇怪的灯罩里,一根蜡烛在缓缓燃烧。
这是什么地方?少年突然感觉四周一阵森森寒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脑中的眩晕感渐渐褪去,眼睛也似乎不酸了,只是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
“我是谁?”当这一念头冒出,少年精神一震,猛地睁开双眼!
“啊——”
一声惊叫!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异常诡异的老脸,灰白蓬乱的长发下脸色惨白惨白,皱褶之处却显得有些发黑,面孔毫无一丝表情,一双木然空洞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本就神志未定的少年,惊慌地蹬腿往后一窜,“咚”的一声,脑袋撞上床围,非常利索地又昏了过去。
...
清晨,阳光透过破旧窗棱的缝隙在屋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线条,一位长相颇为稚嫩的少年正一脸茫然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
“我是郑浩!”郑浩眼神瞬间有了焦距。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叫郑浩,他的记忆...”他感觉脑中又是一阵凌乱。
“我是郑浩,地球华夏一名无业青年。”
那么,是穿越吗?
郑浩眼神越来越清明。“昨晚那个老头就是我的便宜老爹了?这个世界...”
他整理着记忆,带着一分慌乱,二分的迷惘,还有,七分莫名的兴奋!
一套破宅院,一个抠门吝啬的老爹,还有一位老仆...
还有几人,一个是挺有意思的教书老先生,另一人是个慈蔼可亲的中年文士。
想到这里,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前身的记忆中,那个文士让他印象非常深刻,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超过他的父亲。
前身的父亲郑有财为人吝啬,老来才有了他这个郑家独苗,可惜郑母产下他后不久病故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前身从小体弱多病,群医无策,待六岁之时,身子骨已越来越差,岌岌可危。
突然有一天,家中有位中年文士拜访,言称可治其绝症。
文士传了一套呼吸吐纳的法子,并留下三天两夜,待彻底教会他之后飘然离去。
说来也是神奇,那文士的法子竟然真的有效,眼看小郑浩身子一天天好转,郑父心里也乐开了花。
那文士不曾留下姓名,郑父让人刻了个雕像,将其供奉了起来。
“那个法子...”郑浩想到这里,忙双腿盘坐在床上,双掌交叉,十指叠了个手势,闭紧双目,以一种很特别的规律呼吸了起来。
这个呼吸法近十年如一日勤练不缀,早已成为本能。
行气一周天后他停了下来,感觉着身体有没发生什么细微的变化。
穿越之前,郑浩生于华夏一个红色家族,爷爷和父亲都是党的高级干部。
束缚式的家庭教育,让崇尚自由的他从小就充斥着叛逆之心,但是来自身边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他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
出国留学的那几年得到了缓解,但却造成回国以后彻底爆发,离家出走,时而游历,时而打工。
郑浩从小聪明无比,所学颇杂,加上来自家庭的耳濡目染,使他一直以来都是极为精明的。
直觉发现不对劲,加上他从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琢磨起这个中年男子来。
“这个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应该相信他。”
“不对!我刚才明明是怀疑的!”
整合了前身的记忆,对比教书老先生的客观评价,最初“慈蔼可亲”这个好感就来得很蹊跷!
然后现在是,信任!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一身冷汗。
这种悄无声息的潜移默化,催眠?对,还是一种深层潜意识催眠!郑浩如此认为。
莫名的好感,现在则是信任,可能马上会变成狂热崇拜,甚至是,主人!
“如果当我接受这个认知,我将任其宰割!”
好歹毒!
郑浩大怒,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身体中血液极速流动,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转眼之间就变得通红!双眼布满血丝,瞪得滚圆,表情极度狰狞!
“滚,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啊——”他疯狂地嘶吼!
...
此刻,郑浩的识海之中——无数智慧之光汇聚而成的汪洋大海!
原本无比广阔静谧的海面此时因为他的暴怒而剧烈翻滚着,大浪席卷着亿万颗智慧之光铺天盖地,宛如世界末日。
海面上高空中忽然出现一大片蓝光,快速拉长,迷蒙出一道巨大的幽蓝光线。
腾地,这条光线上下缓缓分开——
眼睛!这是一只人的眼睛!
当这只眼睛睁开的时候,郑浩也完全看到了这“眼”前的一切。
“这是——我的识海。”
仿佛是一种明悟,不用任何解释,知了就是知了。
愣神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一股强烈的意志横扫出去,“找!识海,给我开!”
“轰”巨浪不断滔天而起,无数智慧之光飞上天空,露出识海底部一点猩红光芒。
那是——只见一枚散发红色光华的印记深深刻在识海底部内壁,上面纹路交错,汇成了一个“奴”字,此时那些纹路宛若有生命一般,还在内壁上不断伸展!
眼看如此情况,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就是问题的根处,顿时急怒攻心,是眦睚欲裂,不,是真裂了,空中那只由蓝光组成的巨眼,下眼睑部分突然崩溃了,化成光点掉落,宛若流泪。
泪如雨下,落在奴印上,包裹,净化,又仿佛冰水遇到烈火,二者皆快速消融,不带一丝烟气。
郑浩死死盯着,直到最后一丝纹路彻底消失无踪。
“干掉了吗?”
他松了一口气,混乱的识海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巨眼落了很多“眼泪”,好在体积够大,虽然看上去崩毁掉一部分,但勉强还能保持整体的完整,此刻上下光线又缓缓往中间并拢,当巨眼完全合上的时候,他也回到现实。
眼睛又有些酸胀,一脸阴沉的郑浩也已经顾不上了,他想再回去看看,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左眼,也无法再看见自己的识海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左眼,恐怕不简单。
危机暂时过去,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于是不甘地下了床。
填饱肚子要紧。
“吴妈——”
院子静悄悄的,吼了几声,也不见人理。
好像今天吴妈不上工。
郑宅院门斜对面不远处有间小平房,房子前边有块空地,不大,支个棚架了一小间面摊。
刘记面摊。
小老板人称刘叔,面呢从早摊到晚,生意不错。
“刘叔,来碗面。”郑浩一屁股坐下来。
“哟,郑小少爷,您来了,马上就好,您稍坐。”刘叔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的朴实,看上去也是个忠厚之人。
“来大碗的,多放点葱。”
“好咧,郑小少爷。”
不一会,面来了,清汤面,汤水清澈,撒了些猪下水,味道很不错。
“小少爷今天胃口很好啊,家里头有喜事?”刘叔这会好像没事干,扯了张凳子跟郑浩闲聊。
郑浩正欢快地吃着呢,听到这话心中一凛。
自己是穿越来的,和前身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外人还好,若是熟人,一言一行都是马脚。
但是他转念一想,总归是要做回自己的,这吝啬鬼儿子的身份真心没兴趣稀罕它,又不是要宫斗,跟一小老百姓瞎扯啥心机。
于是就懒洋洋回了句:“哦,没呢,这不是要迟到了嘛,赶着去书院呢。”
“也是,节日马上到了,听说书院那边今年联办了个鉴赏大会,到时候可热闹得紧。”刘叔呵呵笑道,眉头缺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
郑浩低头猛吃,也没发现,随便“嗯”了一声应付了事,什么大会的他压根不感兴趣。
吃完了结账要走,刘叔却又问道:“今天没见着郑老爷,要不一会我做碗面给送去?”
仆人吴妈在郑家做了大半辈子,原本呢也是个长工,工钱自然不低。
郑有财越老越抠门,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琢磨着给吴妈降了级,长工变短工,一个月就来那么几天,跟大姨妈似的,其余的日子他们爷俩自个儿应付着过。
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吴妈是个老实人,也是被守财奴欺负惯的,明里头并没有抱怨什么,但是街坊们暗地里不知道戳着老吝啬鬼脊梁骨怎么骂呢。
也是这刘叔有心,眼看着郑家一老一小,好像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样子,隔三差五地带着他的面来串门,嘘寒问暖。可是老爹并不领情,总是冷眼以对,面呢是有吃,银子绝对没有。
远亲不如近邻啊。
“今天没见着我爹,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您就甭惦记着他了。”
这么好的邻居,郑浩这下子又客气了起来。
“成,回头跟郑老爷说说,这家里头没人照顾着也不是个事。”刘叔并没有坚持。
“那我走了,回见啊刘叔。”
告别了刘叔,郑浩行走在整洁的街道上,此时很多百姓人家在各自门口已经忙活起来,挂灯笼,拉彩绸,穿红衣,庆华年,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洛休节。
很奇怪的名字,来源于一种更奇怪的树,洛城的人们都叫它们休洛树,洛城的特产。
为什么俩个名字反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树厉害了,能自己产酒!
树肥如桶,取洞后即有美酒流出,勤劳智慧的洛城人,用这些散发着扑鼻酒香的树汁重新酿酒,十年出坛,酒香百里,味醇馥幽郁,酒名休洛,天下皆知。
想着休洛酒,看着街上熙来攘往,为了节日而欢笑奔波的人们,郑浩觉得自己竟然与这些人如此的格格不入,然后他悲哀地发现,才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时辰,自己竟然开始有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