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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十 十二岁,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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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说,“我们是监管守护着国家,可却没盗窃国家的财务。”

    看也不用看,我知道现在自己一定满脸深明大义的错愕。深明大义自潜意识里出,挡也挡不住,错愕是因为我刚刚念及到这个潜意识的存在。

    这一句不仅把父亲给骂进去了,还错手划出了自己的阵营。

    这当然非我本意。

    善恶对错,离我都还太远。

    叔父并没有恼,而是领我看了一组数据。

    这组数据上显示,从1989年M国党分裂成四大军阀之后,人口就开始连续不断地加速流动迁徙。

    原本人口数量较为平衡的四个地区自九五年之后明显呈倾斜状分布。其中人口增速最快的两大地区,是分别以仰光省和曼德勒省为主的东区和南区。

    而这两大地区的收入,也是位列一二。

    我盯着数据看了许久,抬头问叔父,“这说明什么?”

    此时的叔父气魄堂堂,不怒自威。从前父亲虽然身份敏感但风头很盛,叔父一直退居身后不甚醒目,以至于仰视父亲许久我竟然忽略了叔父也是位高权重的军将,只是从前他退得太靠后,几乎是半隐于父亲声名地位的影子之中,很是含蓄低调,不免令人忽略。

    叔父挥手点到数据上,“说明这两个地区有过人之处,人心流水朝宗,所以民众才会蜂拥而入。”

    “过得比之前的日子好,是本质原因。”叔父补充道。

    意识里闪过惊心动魄的一道光,我含糊问道,“怎样算好?”

    “丰盛快乐,人心所向。”

    说到底,还是人心。客观数据真能准确分辨出主观人心么?

    见我不说话,叔父说,“这两大地区的人口和经济之所以能有如此迅猛的长势,是因为更换了经济作物的种植。种稻米是看天吃饭,收成好的时候农民一年到头也换不了多少钱,收成不好就更没法活。可是种大麻与罂粟不同,我国的环境天生适合它们,种起来好养活,利润成倍地翻。除了种和收之外,初道的提纯,精炼,人工就可以了,都不是难事。之后还可以拿出去贩卖,换来钱钞,枪支,组成武装。抵抗外侵,甚至还有机会能出国办事长见识。”

    我无话可说。

    “这不是监守自盗,有了政府军的暗中支持保护这些事情才能够不乱来,才能办成。”叔父的声音稳中有力,我开始觉得有几分道理。

    然而我想到今天所见的混乱的一切,那两个小孩,一个不知深浅倒在血泊之中,一个苍白着脸色一言不发却眼神决绝,还有旁边那些见怪不怪的围观者,秩序又何在呢?

    “索性立法严明好好监管啊。”联想到父亲去世的不明原因,我忍不住红了眼圈。

    叔父的语气里起了不耐烦,“那就意味着合法。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正规政府会让制毒运毒贩买这类事情合法。”

    他边说边给自己烧好一只雪茄,迫不及待地含在嘴里后表情明显松快了不少,挥挥手接上一句,“即使是在荷兰,近年来政府也在不断地给大麻行业施压,经常有大麻博览会办到一半就被突降的警察封停了的例子。因为在那里大麻其实从未合法化,仅仅是在一定范围内被容忍而已。然而就只是这样,荷兰政府已经被全世界的公职系统诟病了那么长时间,其他国家又怎么可能再步后尘呢。”

    听到“荷兰”,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同时心里暗下决心,等到了时机成熟后一定要避开所有人去一趟那里。毕竟这是父亲生前准备动身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那里一定藏着关键信息。

    “所以只能暗箱操作?”收了神,我继续问道,叔父话里的牵扯之深广一定是我难以想象的。

    “事实上,政府也在考虑要不要对大麻这种无损身体健康的‘兴奋剂’放开监管。毕竟,”叔父看我一眼,“金三角的动荡混乱世界闻名,倒也不需要太过小心翼翼遮遮掩掩。”

    “要合法了吗?”

    “不可能合法,顶多只是放开监管。”看得出来叔父喜欢我多关心这方面的事情。每问一个问题,叔父的回答就比之前要踏实一些。

    “是为了税收?”政府不可能只出力不讨好。

    “也为了邀买人心,收归民间的游兵散将,深入势力范围。”

    “直接合法岂不是更方便?”荷兰毕竟是西方国家。

    “因为纵然是当权者,也需要一块名正言顺的遮羞布。把大麻公然合法就得扯下这块布。”叔父说得丝毫不避讳。

    之后,我们又聊了许多这方面的事情。而聊得越多,我就觉得越害怕。

    父亲阳煦山立的形象模糊成一片我看不明白的月光,而从小无微不至陪伴我的叔父则迅速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多面人。

    “不害怕吗?”叔父的手掌一点点抚上我的脸。我惊讶于他掌心的粗粝,这几年的印象里从不见叔父如父亲般频繁用枪啊。

    “害怕,越害怕就越想凑近。”我仰起头。

    叔父闻言放下手朗声大笑。笑毕,直言不讳地评论道,“你真是你父亲的女儿,一样的胆大不怕死。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我没有接话。从我刚才走进来,直到这一刻为止,我的身份和将来都还是暧昧无依的。

    只能等待叔父吐口。

    叔父不慌不忙,一点也没有要具体安置我的意思。他卷起地图,仔细排列整齐那些颜色纷杂的记号笔,动作里带有一种“”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的悠闲,却始终没有明说接下来我具体要做的事情。

    我站在一边,第一次体会到坐立不安,分秒漫长。

    终于,叔父收拾好了凌乱的书桌。他拍拍手,一屁股坐回皮椅上。不紧不慢地端起江南釉色的杯子啜了几口茶。

    这才稳稳地抬起头,慢悠悠地注视着我。

    后背一阵发紧,我不由地站得更加笔直。

    “小索,说吧,你为什么要来找我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