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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给老爷子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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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块骨头吓到了,虽然不知道老奶奶为什么要把骨头给自己,他还是迅速拿起那块骨头啃了起来。吃进自己的肚子里才是自己的,先不管那么多,万一一会老奶奶后悔了,想吃都没机会了。

    正当大厅里的老少吃得欢快时,忽然爆出一声捶打桌子的闷声,然后食物堵塞咽喉的干呕声响了起来,大家都被惊了一下,一看是刚才抢座位的矮小老头,已经从长凳上滚下来,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双手不停地往嘴里抠。

    “怎么了,怎么了?”红姨和院长拨开围拢的众人,看到脸部抽搐着挣扎的老头,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这样了?”

    “我看看,”院长上前一步,蹲下来伸手想要碰一下地上的老头,被老头的一抽搐给吓得缩了手。老人脸色已经惨白,口里不断翻出白沫,院长见势不好,站了起来退出人群。

    “许是噎着了。”不知哪个老人小声说了一句。

    “噎着了?那赶紧给喝水啊。”镰刀婶急了,从桌上端起一碗水,可是谁也不敢接那碗水,互相看看,又看了看地上抽搐的老头,似乎指望着老头自己站起来把水喝了。

    地上的老头抽搐的频率渐渐慢下来,吐出的白沫和着满嘴的食物一点点流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停止了挣扎,整个孤儿院大厅异常安静,大家喘气的节奏声都能分辨出来。

    红姨小心翼翼把手伸到老头鼻孔处,瞬间又缩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宣布了众人早已预想到的结果,老头走了。

    这个消息对于屋里的人,该算是个好消息。明天又可以改善伙食了。可此刻屋里却陷入安静,死人是能换来食物,可是真正亲眼看着一个人一点点停止抽搐,停止呼吸,这样换来的食物即使吃到嘴里,脑子里还是会浮现出死人惨白的脸。

    在红姨宣布老人的死讯之后,众人开始等待院长的指示。院长也很识趣地开口了:“你们先吃饭吧,我去找蒋驼子。”说完两手背后,出了孤儿院大厅。

    “孩子们都过来坐好,”简宁帮着照顾场面。

    大家又重新坐好,老蒋头居然又继续刚才未吃完的食物,二狗和傻子也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方小童兄妹和其他几个孩子都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坐回到凳子上还是浑身直打颤。再看一眼刚才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正在用手绢擦拭着眼角。

    不到一刻功夫,蒋驼子就跟着院长来了,一看躺在地上的老头,蒋驼子眉头一皱:“怎么是他啊,这个,咱可办不了。”

    “有什么办不了,别个怎么办的,这个照办!”院长瞪了一眼蒋驼子。

    蒋驼子面露难色,凑近院长小声嘀咕:“真要把他办了,到时候出了事儿,院长您可得担着。再说这天色也晚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院长的气势也弱了下来,随口应了声:“那行,明天再办吧。”说完就往门口走去,留下众人也纷纷散了,留下死人在孤儿院的大厅躺了一夜。

    方小童拉着妹妹离开大厅,以最快速度钻进了被筒,虽然肮脏的被筒不足以御寒,可此刻也成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外面的恐惧。那一夜,屋里的小野狗都丧失了野性,喘气都不敢大声,竖着耳朵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和闷闷的咳嗽声时隐时现,不知是哪冒出来的,偶尔夹杂着几声婴儿啼哭声,漂浮在花蒋村寂静的夜空中。

    蒋驼子说的出事儿,第二天就准时找上门了。

    孤儿院的孩子还没醒过来,就听见外面乓乓的敲门声,村长蒋武带着家人来找事了。昨晚突然暴毙的老头就是村长的亲爹,一大早得到蒋驼子的报信,就冲上门来了。

    堂堂花蒋村的村长亲爹,死在了孤儿院,这个消息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炸弹,在小小的花蒋村顿时炸开了锅。恰逢过完年,手头又没别的活耽误,村民们刚好可以拱手看场好戏。这可比正月里的花灯好看多了。凑热闹的游手好闲份子早就尾随着村长到孤儿院门口,有的倚着棵大树远远翘首盼着,有的干脆找个土墩坐等好戏开场,还有自带瓜子边嗑边等的。孤儿院他们是不想进去的,那个晦气的地方,常年死人抬进抬出,他们可不想沾这道邪气。至于在外面能不能看到好戏,他们都有十足的把握,花蒋村向来的习惯就是站在天空底下说话,甭管有理没理,都得摊开来说,不然就是心里有鬼,所以他们坚信村长肯定会把孤儿院的人揪到天空底下来,给他们演一出孝子大闹孤儿院。

    外面看戏的热闹,演戏的心里也爽快。花蒋村的村长蒋武,一家两兄弟就是村里的两条地头蛇,村里人从来不敢惹。去年夏天干旱,为争一点沟水灌田,两兄弟硬是把村里蒋孝廉的二儿子打得躺床上半个月,还没赔半毛钱医药费。

    不单对外人凶狠,两兄弟对自己的亲爹也不手软。去年开春,蒋武的父亲干活不小心摔了一跤,卧床一个月后就变得神志不清,甚至还大小便失禁。这让两兄弟顿时觉得很棘手,两家的媳妇也放话说除非她们死了,不然老头子绝不能进她们家门。兄弟俩一合计,觉得还是媳妇儿要紧,老爹就干脆找个地儿给安置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村西头的养老院,第二天就把老人送到了养老院,从此就不再过问,就等着来给老爷子收尸。

    没想到这收尸的活来得这么快,两兄弟似乎还没缓过来,老爷子就走了。这可不行,既然是死在孤儿院,那这老爷子的丧葬费,可得指着孤儿院了。村长蒋武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早听说孤儿院油水多,老也找不出点事儿过过招,也不能把自己儿子送来孤儿院,现在爹死在孤儿院,真是天助我也。村长边走边想,差点笑出声来,看看周围的观众,赶紧甩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脸。

    没等红姨把门开稳了,村长扒开门缝就哭喊着冲了进去,一边冲还一边喊:“爹啊,我的亲爹,你咋说走就走呢,孩儿都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你咋不跟孩儿说一声,孩儿陪你一块走啊,我的亲爹……”

    孤儿院的孩子都起来了,围站成一圈,看着村长爬在老头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却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大家也都像在看戏。

    村长带的几个家属都跟了进来,村长哥哥蒋文昨天上县城给人送礼去了,还没回来。两个儿媳妇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旁边,也加入了哭爹的队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红姨见来了这么多人,一下着了慌,使了个眼神给二狗,二狗立刻领会,箭一般冲出门外,直奔院长家去。还没跑多远,就看到院长已经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了。

    外面围观的村民一见院长来了,顿时觉得好戏高潮就要来了,也顾不了晦不晦气了,纷纷围到来孤儿院门口,差一步就踏进门槛了,不过心里还是有防备的,就是那一道门槛,挡住了孤儿院所有的晦气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