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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禾戳着柴火戳得很是认真,直到那个黑影已走到了他的背后,马上要近了他的身。山人禾目光一沉,迅速地底下了身子,一个闪过,绕道了那人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一甩,手便掐住了黑影的脖子。
山人禾下手狠辣,只待辨认请那人的样貌,手上的力道立马跟上。
那人也是深知山人禾的脾气的,双手按住山人禾的胳膊,声音微弱而艰难:“是......我,是我。”
山人禾只手把他压在了锅沿边上,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方才松开了手。那人从山人禾的手中挣脱开,好好地扭动了一下脖子道:“探子说你受了重伤亏得我急急忙忙赶来,你这是伤了眼睛了么,认不出来我啊?手劲儿这么大!”
山人禾哼声哼气地道:“洛泊然,我就知道是你,手下才更加用力的。你是干什么吃的,等你来救,我尸身都飘到西域去了。从都城到晋城总共就是十天的路,你一个月才到。你是边寻我边游山玩水去了么!”
“这你可冤枉我了,你是后半程飘着到了晋城的,自然不费事儿,我可是边走边捞你,捞到晋城我都绝望了,生怕在这找不到你,我回去被秦叔父给卸了。要不是我看到八大衙门一直在城中不肯离去,当真是要哭着回中都了。”
山人禾问他:“八大衙门还在找我?”
洛泊然点点头:“你在与缤楼出了事,我三日之后才收到你留在驻马驿的书信,一路沿着你的踪迹追寻。路上才听说你失踪的当天,八大衙门集体出了九尚中都,说是受命捉拿淫贼。我觉得事情很是巧合,派人跟着他们,发现你的踪迹和他们是一样的,这才追你追到恒河岸,随即听说淫贼被打落水中,生死未卜,我就走一路捞一路啊,到了晋城。你还掐我。”
山人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掐都掐了,还待怎地?你怎么找到我的?”
洛泊然答道:“八大衙门在当地有接应,哪哪都是探子,我带的人不敢声张,都是默默尾随他们。待了几日夜没有线索,我在茶楼里看见有个员外拿着两幅丹青美人图,美人头上都别着一支玉兰,我就怀疑是你的画作。然后我去与人攀谈,看到美人图的落款都是三人禾,为秦字,我就知道你在玲珑坊了。”
“从地道进来的?”
“嗯。我刚才易容混在恩客中间,拿到你给我的美人图,按照你裙摆的褶皱纹路图找到后门小宅,从地道过来的。亏得我机智,要不你可该如何是好?”
山人禾白了他一眼:“美人图是你画的么?地道是你找到的么?你在沾沾自喜什么?骄傲使你落后,就是因为这些年你没有虚心向我学习,所以才进步得如此迟缓。”
洛泊然早都习惯了他蛮不讲理的劲儿,低头看了看他的腿,裤子不见了不说,一条腿还裹着白色棉布,配着他霸道自若的表情,着实有点滑稽。
山人禾顺着他的眼神看下来,本来还想遮挡一下,但面积略大,也遮挡不住,只是冷着脸地看着憋着笑的洛泊然。
洛泊然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晋城乡野之地,不比中都繁华,穿着也是朴素简单哈,哈哈哈。”
山人禾无语,默默地等着哑声笑得抖动的洛泊然渐渐恢复冷静。
洛泊然看着脸色深沉的山人禾没什么意思,收住了笑容,赶忙岔开话题:“我不说,我不说出去。你是怎么弄成这幅形容的,堂堂秦少爷怎地就落魄至此了?”
一语戳中了山人禾的心塞之处,他摇摇头,随即怒视着洛泊然道:“还不是你来的晚了!”
“你这是被欺辱了?是哪位好汉有如此神通!”
山人禾随手一指,洛泊然远远地看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在厨房的火堆旁忙前忙后,他自是不信:“你且告诉我,你能不能一下打他十个。”
山人禾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再抬头仰望着星空:“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我暂时寄人篱下,还得寻找你这个不争气的,难免吃了些亏。但这事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我就灭你的口。”
洛泊然赶紧表明心志:“不能不能,你我自幼的交情,我看过乐呵乐呵就好,也不成让你到处丢人。”他看了一眼山人禾越发铁青的脸,继续转移话题:“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山人禾不假思索地说:“除了八大衙门。”
洛泊然很遗憾地表示:“秦叔父不在都城里,我调不来精兵,就带了几个随从,战斗力你是知道的,只能打得过厨房的那位。要想顺利回九尚中都城,怕是得等着叔父下月十三返回中都城才行。现在看,汤水房倒是个好地方。”
山人禾恨恨地说:“那你这么远跑过来是为了看热闹的么?郭毒妇是全心全意地想取了我的性命,这也不是久留之地。可有大哥的消息?”
“旸古公主不愿和亲留书出走了,信中说是非你不嫁,皇上让秦家戴罪立功。可怜大哥一位左将军从军中被急急调回去寻她,现在怕是刚刚得到消息。”
“那二哥呢?”
“二哥接到叔父的通知,说是有人在蓬莱谷设伏,便带兵飞马前去接应叔父了。二哥特意派人传口信给我,务必护着我们三少爷周全。”
山人禾冷冷道:“那毒妇还真是尽心尽力想要把秦家连根拔起。”
洛泊然道:“所以在叔父回来之前,你还须待在这里一段时间,还是给自己找一条裤子穿着吧。我会在你身边隐藏好,暗地里护着你。”
“你要去哪里?”
“玲珑坊。”
山人禾斜昵着洛泊然:“为何我要在汤水房没有裤子穿,你要在玲珑坊温香暖玉满怀?”
洛泊然赶忙解释:“这是计策使然,我洛泊然在九尚中都哪有几个人认识,但你秦家三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你现在不能出去,危险!所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重任就交给我吧。”
山人禾指了指自己越发紧绷的腿问他:“这个怎么处理掉?”
洛泊然观察了一下,尝试着揪了揪棉布的边缘,要不是闪得快,差点要被山人禾一脚踢在脸上。
山人禾护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还怜惜地给自己吹吹。
这时,厨房里传来伶七的声音:“人禾,过来吃东西了。”
山人禾立马乖巧地回应:“腿好疼,你等我下哦。”说完目光犀利地看着洛泊然:“快走开,别让人看见你,我这要用膳了。”
洛泊然心中憋笑,看着山人禾一瘸一拐地向厨房走去,简直神清气爽。要知道,秦三在九尚中都城是何等人物,只有他欺负了别人,哪有这么委屈的样子。
要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厮在他眼前,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山人禾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虽知山人禾在故作弱势以求自保,但他受气的样子真的是好好笑。洛泊然不禁想要和这个小哥学习两招,以求今后的生活可以偶而翻翻身。
山人禾还没走近小厨房,就闻到一阵清新的浓香,他觉得自己有一天离开这个鬼地方,唯一怀念的就是伶七的厨艺。
伶七看他进来了,把砂锅端到灶台旁,让他坐在小板凳上,对他道:“虽然你想吃江瑶乳鸽,但厨子那儿只有半只风干鸡了,另买太招摇,我就给你炖了酥汤鸡,你凑合喝着。”
山人禾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差点没哭出来:“以后我再也不想吃江瑶乳鸽了。”
伶七微微笑着,找了条毛巾,用热水浸热,敷在山人禾腿上。
山人禾正吃得头不抬眼不睁的,忽然觉得腿上温热湿润,很是舒服。他抬头看到伶七正一脸温柔的给他敷着腿,他心中忽地一动,有一种温润的情绪占满了心胸。
但山少爷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一瞬,拍了拍额头反思自己:我莫不是病症了,捉弄我的是她,现在她给我解困是理所当然的,为何我却会有如此感激的情绪?疯了,真是疯了。
伶七看着浆糊被泡的软了,轻轻地把棉布取下来,晾在火堆旁,这块棉布的旁边是挂满腿毛的另一块。
深夜是安静的,只有灶台下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一阵浅浅的微风吹过,山人禾觉得此刻很惬意。他看着坐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柴火的伶七,微微一笑。
伶七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腿还疼么?”
山人禾点点头:“我的大腿此生还没有如此光滑的时候,都已经肿了。”
伶七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荷香清凉膏涂抹在他的小腿上。
山人禾觉得清清凉凉的很是受用,看着伶七也越来越顺眼了,故意找话题道:“这药膏是清热消肿的?”
伶七点点头道:“嗯,铁叔眼睛不好使,送水经常受伤,我给他配的药膏,自己也留了一瓶。这个留给你,你自己擦擦。”
“我想你给我擦,我会好的快。你的手温柔。”
伶七横了他一眼。
山人禾痛快地接过清凉膏,认认真真地涂抹起来。
伶七停顿了一下,对山人禾道:“谢谢你送给的坠子,我很喜欢。”
山人禾抬头看看伶七:“我知道你虽然身在子夜楼,却又一股清高劲儿,不肯受别人赏的物件儿,这个是我和玲珑坊的小厮学着做的,寻思给你戴着,你一定比收到金银财物还要高兴。”
伶七没有说话,深觉收到金银财物倒是更好一些,自己有些清高过了。
但伶七心里还是软了一下,这些年,没有什么人会惦记着她。多了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