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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洪太尉独自上了飘渺仙峰。那是转过九曲十八弯,险过峭涯蜀山道,爬过低腰狗吕洞,绕过无数山头,眼看是腿脚生软,头脑眩晕。洪太尉仰天一附,在一块白练大石上睡了过去。
秋蝉鸣鸣,夏虫嗡嗡,时过一时三刻,洪太尉突然梦中惊醒。这时山峦上吹起一阵阴风,阴风过处,松树背里,奔雷一声吼,扑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虎来。
洪太尉大吃一惊,叫声:“啊呀!”扑地往后便倒。
等退过一丈三米,洪太尉被身后参天大石挡住了去路。这时那白额锦毛大虎,口吐一块腥风,走上前来,围着洪太尉左右盘旋。
洪太尉身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右手持着福须佩剑,左手将银香炉一扔,准备与大虎来个燕雀斗鸿鹄。
那大虎十八只银钩,钩钩入血肉。尾如大鞭,眼露凶光。伸腰助势,吼一声,声如霹雳。曲肘发力,快如闪电,急奔洪太尉而来。
洪太尉见大虎急奔而来,头上冒起三片青烟。说时迟那时快,洪太尉手中福须镶玉宝剑,当空劈下,好似有千斤万力,竟然一刀将大虎劈为了两半。
不过说来奇怪。这大虎被劈为两半,左右分尸体,却不见有精血流出,真是奇哉怪哉。
洪太尉走上前去,惊魂未定,用宝剑戳了戳虎尸。确定虎尸不能再动了,忒的胆子大起来,左右各踢虎尸几脚,心里却暗自思量起来。
“这大虎死不见精血,并非常物,定是那装逼天师戏弄于我,我且大胆往前走,有圣旨在身,谅他也不能把我怎么地。”
心中主意一定,洪太尉从新打起精神,整理行装,正准备往山上走时,这才猛然惊醒,皇帝老儿点赐的圣香不见了。
洪太尉心里万般着急,细细回思一想,奶奶个熊,定是刚才被大虎吓到,随手将圣香给扔了。洪太尉心里懊悔不已,急忙回身去找。
可是找了七上八下,连不可能的石头小缝都找了,可就是寻不见银炉圣香半点踪影。
莫非这圣香掉到了山崖底下。洪太尉走到崖壁一看,这崖壁高不见底,如此圣香摔下去,定是尸骨无存,如何是好。
太尉心中又谩骂道:“一切皆因这装逼天师而起,我自当禀明皇上,治他个调戏下官,弄丢圣香之罪。”
如此一想,洪太尉心中自然明朗,甚是欢快,加快步伐,向飘渺峰顶走去。
洪太尉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抬头往上一看,上不见顶;低头往下一瞧,低不见底。洪太尉心里十分纠结,此时已是心生退却之心。
“我乃朝廷贵官,在京师时,吃的是八珍玉食,穿的是锦绣绫缎。何曾穿过这粗布麻衣,草鞋旧履,真是苦煞我也。”
又说道:“我且再走他个三五百米,如若见不到装逼天师,我自当打道回府,回皇上个寻不见天师。”
话刚说完,突然林里传出一阵“沙沙”之声,那声音如同千足之虫,万般蝼蚁,爬地而过。宁磨心神,头脑发麻,起了一身痱子疙瘩。
洪太尉急忙定神去寻声音的来源,不寻倒好,一寻心里疙瘩一身响,我命休矣。
只见山边竹藤里,一条吊桶大小,黑红相间的大蛇游离而出,游过之处,林草尽枯,山石具碎。吹得一阵戾瘴毒气。
“如此大蛇,吃下我便是一顿大餐了。”
洪太尉惨叫一声,附在盘陀石边,矮下身子,躲了起来。
不料那大蛇已经看见了洪太尉,夺径抢到盘陀石边,围着洪太尉盘成一堆,两只拳头大的黑眼,迸出两道精光,张开巨口,吐出有手臂长,左右分叉的蛇信子。紧接着,喷洪太尉一脸胆汁胰液。惊得洪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
大蛇绕着洪太尉,并不吞食他,只是一顾的往洪太尉身上吐残肉碎骨,吐得洪太尉一身的臭气熏天,味苦刺口。
大蛇吐了大半天,好似胃里有大海容物,吐之不尽。吐到最后,直到快要将洪太尉淹没在这淤味烂酱之中,方才罢休。最后干呕两声,末了,却是吐出一个银手炉掉在洪太尉的怀里,然后才离开了去。
太尉从淤味烂酱之中挣扎出来,掏出银手炉一看,炉里还插着根燃香。
“这不就是我丢掉的圣香吗?我说怎么找不见,原来是被这大蛇吃进了肚子里。不过这大蛇不吃我,反倒是将圣香给吐出来还给我,看来此蛇定非凡物,定是那装逼天师做的祟。”
太尉嗅一嗅自己的衣味,如人大便,臭不可挡,转身吐了一地,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洪太尉心中不快,正要放弃上飘渺峰顶,这时突然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
洪太尉想。我这身恶臭就算是回去,也一定叫观里上下,官兵府差笑掉大牙,要是传到皇上耳里,那就一臭万年了。且不如我先寻见这溪流,好好洗个净身澡。
洪太尉寻着溪流声而上,来到一条山林小溪。只见这小溪,溪水碧波湛蓝,边上开着似锦繁花,一股世外桃源之景,好不浪漫潇洒。
洪太尉脱了衣服,裸体精光的找了一处清闲之地,悠悠的洗起澡来,早就将圣旨龙意忘到了九霄云外。
洪太尉正洗得高兴间,突然听得林间小道,隐隐有竹笛吹响,渐行渐进。
等到竹笛声出了小道,洪太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根竹笛,走了出来。
那道童一身青衣,腰间绕着一圈草结,其间还有一根钓鱼竹竿,和一个装鱼筛子。
道童走到溪边,看见洪太尉洗澡,闻见一身恶臭,明齿一笑,换到上游,坐在一块矮石上,钓起鱼来。
太尉看着,心里甚是好笑,笑出声来,却是让道童听见了。
“有什么好笑的。”道童问道。
“如何不好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且不说你这直钩钓不了鱼,这水塘里更是虾米都没得一只,钓的是何鱼!难道是那水做的鱼!”
道童不以为意。
“鱼在水中游,豆在釜中泣。鱼本是水,水本是鱼,如何钓不得,我今天要钓的就是这水做的鱼。”
洪太尉一听,更是乐不可支。
“小小道童,你怎能知道这大自然的规律,胡乱讲一通有的无的,好似命里有乾坤,真是乐死我了。”
道童道:“你且莫笑,你我赌一把如何?”
“骑牛道童有何可赌,赢了你,你身上并无我想要之物,如何会赌。”
道童道:“你来此间,不是要见天师吗?”
太尉一听,心里大惊,急忙问道:“你一个放牛牧童,是怎么知道我要找天师的。”
道童回答道:“我早上在山顶庙庵中服侍天师,听天师说,皇上差了个五大三粗的洪太尉,携了丹诏御香,来宣我入京师,要我消除京师的鼠疫。”
洪太尉问:“既然天师知道我要来,如何这般戏弄下官。”
道童不答,说道:“此番天师并不在庙庵中,你想找他,只怕是找不见。你若跟我打赌,赢了,我便告诉你天师的去处,若不幸输了。我也只要你身上的一物。”
“何物。”洪太尉问。
“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是那丹诏圣书罢了。”
“要我跟你赌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是钓上个三年五载,找理由推脱,我可没时间等候。”
道童道:“用不了三年五载,也非十天八天,你且洗澡,洗完鱼就上来了。”
洪太尉心想,谅他是姜太公转世,弥勒佛投胎,这无鱼的水,怎么可能掉得上鱼来,与他赌了换天师的去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我与你赌了。输了,你可不能耍赖。我且慢慢洗澡等你。”
“自然不会。”
洪太尉心里信心满满,把握十足。多洗了一会儿。等澡洗完,穿上衣服,来到上游。一看,装鱼筛子里并无鱼儿。
“我澡已经洗完了,你的鱼在何处。”
道童笑而不语,只见他慢慢将鱼钩拉起,等鱼钩拉出水面,却是一条巴掌大的鲢鱼。
“这鱼已经等你洗了很久了,愿赌服输,你将丹诏给我。”
这丹诏比洪太尉命还重要,他如何敢给,只得找理由搪塞。
“你这牛童,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怎能溪中起鱼。”
道童道:“手脚也好,妖术也霸。输了便是输了,堂堂太尉,何须找那许多理由。”
洪太尉一听这话,面红耳赤,想将丹诏给他,但又不敢给。于是威胁一番。
“我乃堂堂太尉,岂是你这小小牛童可以欺骗得了的,你快告诉我天师去了何处,不然你命休矣。”
道童站起来,收拾了行装,道:“没想到堂堂京师太尉,竟然也是一个耍赖泼皮的主儿,罢了罢了。”
说完道童骑上黄牛,全然不管洪太尉,径直进了小道,消失不见。
洪太尉愣在原地,面红久久不退,却不曾想被一个小小道童谩骂,厚颜无耻。
洪太尉正不乐间,却听得那小路传出道童的声音。
“天师早日已经乘鹤去了京师,你且下山去吧。”
“此话当真?”太尉不知真假,但此时山林已是寂静无声,洪太尉只好做罢。
太尉想,如今我受了这许多的惊吓,更是险些丢了性命,这山高不见顶,不如信了那道童,下山去吧。
当即,洪太尉提着香炉,携着圣旨,找了旧路,急奔山下而去。
下山前,还不忘了找棵老树,将尿儿撒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