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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此,皆连连认可,而孔元也略做思考,点了点头道:
“如此一说,却也有理。只不过百越地势怪异,运粮不易,也极有可能被断……”
他挑起两道银眉,态度一转,揶揄着问:
“姑娘方才说的能解秦军之难,难道是有办法开山劈石,在那百越的错落崎岖之地修造出一条驰道不成?”
梁儿暗道此人真是迂腐得讨厌,如此鄙夷女子和身份卑贱之人,竟连好好听人说话都不会,还这般语带嘲讽。
她强忍着心中不忿,扯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来,耐着性子解释:
“大人说笑了,百越山势崎岖,多蝮蛇猛兽,又常有土著越人隐匿于其间行偷袭之事,秦自是无法在其内修造驰道的。不过……既然陆路不通,何不走水路?”
闻言,孔元更是一计嗤笑:
“百越之地处处山林,哪里有水路可通我大秦?”
梁儿笑容依旧:
“没有,造一条便是了。”
听到这,赵政心中一动,不禁转眸看她,等候她的详解。
孔元略滞,这一句倒是真的引起了他些许兴趣。
“姑娘之意是……”
梁儿转向赵政。
“请陛下赐奴婢一张地图。”
历史上在这个时候的确是通了那么一条水路的,但史书中对此事只是一语带过,并不详尽,她要想知道这水路的具体事宜,还需要先看看地图研究一下才行。
赵政仅随意挥了挥衣袖,地图便很快被送到了梁儿的手中。
她只看了一眼便已明了,抬头再次对上孔元,徐徐道:
“湘江可通巴蜀,而漓江所在的水系又几乎遍布百越全境。可在这二者之间修筑一条水渠,打通南北两大水系。此后,船从巴蜀的粮仓出发进入湘江,再通过此渠到达漓江,粮草就可从水路直达百越每一个分区。”
孔元听后,摇头淡笑:
“相较寻常女子,姑娘眼界广阔,在下甚为佩服,可毕竟还只是个妇道人家,对事有欠考虑。湘江与漓江之间虽间隔不远,但两江高低却相差极大。此渠一旦开通,渠水将狂奔而下,根本无法行船,更别提要运送粮草了。”
梁儿轻敛了眉眼,巧笑莞尔:
“大人说的没错,这水事,奴婢的确不通。但大人所言地势落差一事,倒使奴婢想到了当年昭襄王时蜀郡太守李冰在巴蜀之地所造的湔堋堰……”
湔堋堰就是在后世文明世界的都江堰。
早年,蜀地的岷江自上游到下游落差亦是极大,导致水流过猛,连年水灾。
后来李冰父子赴蜀治水,用五年时间建造了震惊天下的湔堋堰,合理分流,调节水位,控制水量,才使岷江水道变得如今这般畅缓好用,不仅水患不复存在,还能灌溉良田,更是成就了今日蜀地的兴盛之势。
见大臣们有的面露恍然,有的目瞪口呆,梁儿抿唇冁笑,转向赵政俯身一拜,再抬眼时,已是目若朗星,明动嫣然。
“陛下,奴婢无才,不知该如何修造水渠。但奴婢觉得,既然湘江到漓江的落差几乎与当年的岷江落差等同,那是否可以效仿李冰大人的治水之法,在两江之间修造一条水渠,使之既能在战时运输粮草,又能在平日灌溉农田、造福民生呢?”
赵政就那般看着梁儿那对璨如星子的墨瞳,不觉间竟有些许的愰神。
片刻,他定了神色,唇角挑起,转向殿中众臣傲然道:
“呵呵,朕怎么觉得,如此不俗的女子,若是真的将她杀了,才会引得祖先震怒呢?”
孔元也是怔了许久,听得赵政一语,便即刻显出讪色,拱手施礼道:
“陛下,梁儿姑娘聪颖绝俗,臣……心悦诚服!”
随后,众人亦随之敛头躬身。
“臣等心悦诚服!”
赵政倍感舒畅,扬声道:
“如此,就依梁儿所言,在湘江与漓江之间通建水渠,以打通去往百越的粮道。上卿高禄何在?”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立即起身上前。
“臣在!”
“你通晓地理、精通水事,朕便命你为监御史,负责通渠运粮之事。”
高禄俯首。
“臣领命!”
赵政起身,冠冕赫赫,玄袍峥嵘,双眸如鹰,语态昂然:
“待到水渠建成之际,就是我大秦增兵南下,攻灭百越,一统海内之时!”
“陛下英明!”
众臣之音响彻大殿,久久不散……
此后不久,赵政就亲自赶赴湘江勘察河道,监督开渠进程,在那里一待就是半年。
他日夜操劳,就连年节都未得空返回咸阳。
入夜,行宫之中,梁儿帮赵政整理着成山的文书,很是心疼他道:
“政,今日是年节,你也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赵政若有似无的一叹:
“这段时日一直在忙开渠一事,政务便堆积了不少。战事虽紧,但国事依旧不可怠慢。我还有少许没有完成,你可以等我,但你若实在太睏,就先回寝殿也可。”
梁儿摇了摇头。
“你不睡,我便不睡。我先帮你按按头、醒醒脑,然后再去给你做些糕点,如何?”
赵政脸上漾起温暖的笑意,转向她合了双眼。
梁儿凑上前去,细白的指尖柔缓的按于他的颞骨处。
只见他眉间舒缓,神色怡然,仿佛很是舒服。
梁儿一边按着,一边直直凝望他的脸。
谁知望着望着,竟然痴了。
眉如春山,睫似鸟羽,鼻若悬竹,唇似刀载……
赵政当真是命定的天子——天之骄子,不然他都四十三岁的人了,为何脸上的每一处还都这般好看?
忽然,赵政睁开了眼,捉下她的手柔声道:
“好了,我要继续批阅文书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又感受到那大手之中温热的温度,梁儿猝不及防的脸颊一热。
“那我去膳房了。”
她忙将手抽回,低了头灰溜溜的逃开。
在皇帝的每一处宫室中,都有一间专属于梁儿一人的膳房。
这间膳房甚为宽敞,可里面那一抹莹白的身影却手忙脚乱得反常。
制作糕点的材料频频拿错,梁儿自觉精神恍惚,拍着自己的脸扪心自问:
怎么回事?
不是都说,感情久了会归于平淡、变为亲情的吗?
可为何她与赵政真正在一起都已经十四年了,却还会越发沉迷?如今竟是连凑近他的脸都会令她面红心跳了,简直就如最初爱上他时一般。
梁儿捂着脸左走走右走走。
天哪!只是近距离看了赵政片刻而已,怎会这般悸动?
难道这老夫老妻的,她还会犯花痴不成?
赵政批阅完最后一卷竹简,见梁儿还未回来,又想到之前她走时那莫名羞臊的可爱模样,他不禁失笑,起身向膳房走去。
膳房之内一片狼藉,梁儿双手掩面,左右不定,仿佛又羞又不知所措。
赵政顿觉好笑,便上前揽过她的腰身逗她道:
“你可知你这般样子,像极了小女儿家初尝男女之情时的模样。你……该不会是对我愈发痴迷了吧?”
“我哪有!”
梁儿立即否认。
“你哪没有?别以为挡住了脸,我就注意不到你这着了火的小耳朵。”
赵政邪笑着用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她烧红的耳际。
“我……”
被戳穿了心思,梁儿羞讪难耐,却被赵政扒开了脸前的小手,陷入他海一般温柔的亲吻中。
赵政心弦悠荡,双手将她抱起,正欲阔步走回寝殿,却被她嘀嘀的一语拦住:
“等等……糕点还没做完……”
赵政低头,魅笑睨她:
“有你在怀,我哪还有多余的胃口吃什么糕点?”
说罢,他唇角高高勾起,大步朝寝殿走去。
毕竟是年节,就算再忙,还是要与这可人的小女子一同欢庆一番的。
至于地点嘛,就选在榻上吧……